瑟和鸣,这通奸事是没有的。
至于主人被害,实乃盗贼所为,与奴并无一毫干系,伏乞相公明鋻。
”潘郎中道:“胡说。
若系盗贼所害,何以独杀皇亲,还要留下银子与你?世间不信有这等巧事,眼见得没巴臂的说话了。
凶刃、赃证现在,你招了罢!”
荷花儿仰面呼道:“实是冤枉,当不起这寸磔的罪名,望相公超生!”潘郎中见她不肯招认,只得分付左右拶起来。
左右答应,齐喊一声,向前揪住青丝长发,无情枯木套住玉葱。
两个狱卒分立左右,一扣一收将拶绳扯起。
可怜十指尖尖,拶得如胡萝卜一般,荷花儿仍然无供。
潘郎中喝道:“收紧了!”又加四十点锤,只见荷花儿面如金纸,浑身乱抖,仍似咬住银牙,还是无供。
潘郎中道:“颇会熬刑!”荷花儿强打精,叫道:“青天呵!天下事,真则是真,假则是假,岂可自惜微躯,信口妄言?”潘郎中见她苗条般的身躯,受尽了苦楚,到底只是这样话。
一时无法,只得分付松刑,权把来监了,以待再问。
退至后堂,独自思忖道:“二人俱称冤,且无验,如何定案?看荷花儿堂上词色凛然,倒似个有义气的,莫非果有冤枉在里头?”隔日复讯,荷花儿仍然不招。
用刑拷讯,依然原供。
潘郎中猜疑不定,仍命监禁,留心揣摩。
狱中牢卒可怜她,并不难为,还用银朱与她擦了伤处。
监禁了月余,连讯数回,总是一般。
潘郎中也没奈她何,又无情可察,心甚疑之,狱久不决。
而坊间喧传此事,都道荷花儿通同奸夫,淫毒弒主,悖逆天道,死有余辜。
无不切齿扼肘,俱盼官府早将淫妇明正典刑,凌迟碎剐。
时人皆是其言,不知传者俱属吠声也。
正是:众铄金须化,积毁骨亦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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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宗万历三年。
是岁,大司寇翁公自南京入为刑部右侍郎,署部事。
这翁司寇名大立,字道生,浙江余姚人,乃是一位讲学之士。
虽有清誉,却是一团烈火性儿,平生最恨淫邪。
其末至京师时,南都已盛传其事,无不切齿痛恨荷花儿者,故翁司寇益不疑。
因愤淫姬弒主,心恨大逆,遂欲速磔之。
及掌刑部,乃召潘郎中诘问道:“荷花儿因奸弒主,何不速决?”潘郎中答道:“二人口口称冤,恐其中别有隐情,故心疑不决。
”翁司寇怒道:“荷花儿奸弒其主,事迹显然,虽欲掩人之耳目,不可得也。
熬刑强辩,惟冀偷生而已,何足为虑。
理合速正典刑,以快众心。
”潘郎中道:“其情尚在矜疑之列,何遂决?”力持不许,请移他曹再谳。
翁司寇益怒,当即斥退潘郎中,别委他曹郎中王三锡、徐一忠同谳,立唆成狱。
这二人却是两个酷吏,一来仗刑立威,二来或是权要嘱托,希承其旨,每事不问情真情枉,一味严刑锻炼,罗织成招。
专用那古时遗下有名色的极刑。
是那几般名色?有《西江月》为证:犊子悬车可畏,驴儿拔橛堪哀。
凤凰晒翅命难捱,童子参禅魂捽。
玉女登梯景惨,仙人献果伤哉。
猕猴钻火不招来,换个夜叉望海。
话说王、徐二人,奉命听问周皇亲一案,当即升厅,先将问事狱具放在两边。
令狱卒监中取出荷花儿,带至丹墀跪下。
荷花儿见了两边刑具,不觉的胆战心惊。
他二人迎合翁公之意,亦摆出讲学的样子来。
荷花儿上来时,见她模样标致,王郎中便道:“从来有色者,必然无德。
”就用严刑拷她。
分付左右将竹签来,把她十指钉起。
但见荷花儿十指纤细,掌背嫩白,狱卒皆有怜惜之意。
王郎中道:“若是亲操井臼的手,决不是这样,所以可恶!”众狱卒虽则不忍,然上命难违,只得将她十指拿来钉起。
可怜十指连心彻骨痛,鲜血淋淋往外冒。
把个荷花儿疼了个死而复甦,汗如流水。
只听王郎中喝道:“你这贱婢!如何将周皇亲谋死,从实招来,免得再受刑法!”荷花儿大哭道:“青天容奴告禀,小女子委实冤屈。
”遂将当夜周皇亲如何被杀,自家怎么躲过一劫,后来因喊王奎来看,反被张把总率人拿去,强诬谋杀之事,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
复叩头道:“实末曾谋害主人性命,望青天详揣其中情景。
”徐郎中在一傍听着,怒道:“胆大淫妇!分明是你勾搭奸夫,谋弒家主!还要强辩,着实可恶!”荷花儿满腔怨气,哀哀哭诉道:“相公口口声声,呼奴为‘淫妇’,说奴谋毙家主,到底有何为凭,如何据对?为官重的是品智德行,为何将命案捉风捕影?小女子出娘胎品行端正,为甚么专诬奴不美声名?”徐郎中听了,大怒道:“胆大贱人!怎说本司诬你,左右与我掌嘴!”当下狱卒上来,将荷花儿掌嘴四十,直打得皮破血流,脸似火烧。
徐郎中怒气不止,又要将夹棍夹她。
狱卒禀道:“荷花儿双足甚小,恐经挫折不起。
”徐郎中道:“你道她足小么?此皆人力娇揉,非天性之自然也。
”着实被他腾倒了一番,要荷花儿招认通奸弒主之事。
荷花儿照前不招。
二人恐其末供先毙,只得将她复下监牢,隔日再审。
关了数月,一连问了十几堂。
只可怜荷花儿先前吃过了许多苦楚,还不算帐。
一个娇滴滴的身子,任人朝打暮骂,千箠百拷,受尽了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