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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后的乐队奏起哀乐,一奏就是一个小时。
烟雨又来,淫淫霏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处传来一点特的声响,沉平莛回头:“小舅。”
宁昭同静静看着来人。
陈老爷子的幺子,秦潇湘的丈夫,那位因难以良行深居简出的陈家老六,陈汉辞。
“小莛,”陈汉辞似乎没打算进来,轮椅停在了门槛处,“还没到守夜的日子,不要久站了。”
“只是不经意出了,”沉平莛色微缓,“吊唁的人不少,这里都能听见。”
陈汉辞闻言,偏头对秦潇湘示意了一下。秦潇湘低头,放手回头,沉默着转身离开。
“家大了,人心散了,难免管不过来,”陈汉辞笑了一下,“还要请你这贵客多多见谅,不要怪罪潇湘。”
人心散了。贵客。
一点冷清的锋芒,陌生却也熟悉,沉平莛移开目光,淡淡道:“既然是客,又怎么有怪罪的道理。”
客。
陈汉辞垂下眼,笑意不变:“你虽然是客,但其他客都奔着你来,也要算半个主人了。”
沉平莛没有接话,看着壁上的名家画作。
陈汉辞也不尴尬,目光转向宁昭同:“我还是第一次见沉夫人。”
沉夫人。
宁昭同笑了一下:“那是巧了,我也是第一次见秦先生。”
秦先生,是说他是秦潇湘的丈夫?
陈汉辞眉头轻轻动了一下,又极快地展回原状:“常听父亲提到你,说你说话有趣,不像潇湘,像个木头。”
宁昭同目光划过他的膝盖,看见他立即将手覆上去,还整理了一下袖子:“惭愧,舅舅是在骂我没能尽孝了。”
孝。
陈汉辞笑了笑,不说话了。
秦潇湘给沉平莛安排了他母亲出嫁前的院子,沉平莛似乎有些感怀,晚上洗漱完后四处走了好几圈才回了房间:“没跟你说过,我七岁到十三岁都住在这个院子里,我母亲去世后才回了沉家。”
宁昭同把腿伸出来,轻轻应声起身,接过他的外套挂到一边:“潇湘给了我一本旧书,里面都是你十几岁时候的手稿。”
“手稿?”
“在书房里,你自己看看吧。”
他去书房桌子上拿起那本旧书,回来坐到她原先的位置上,也不在意是她用过的洗脚水,脱了袜子踩进桶里,慢慢戴上眼镜,低头看起来:“你叫她潇湘,别人听了有想法。”
“我喜欢这么叫她,她也喜欢我这么叫她,”宁昭同把拖鞋扔到他面前,把泡脚桶温度调高了一点,“除了你那六舅舅,谁会有意见?”
沉平莛轻笑一声:“倒也是。”
“至于他的意见,我不在意,我看你也不怎么在意。”
“他在最得意的时候摔断了腿,找遍名医都说治不好,又正好在那个时候,外公逼他娶了秦潇湘。”
宁昭同恍然:“他觉得被你侮辱了。”
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折了翼,又被逼着替外甥履行一个荒谬的婚约,确实很难不认为陈老爷子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就挑他这个软柿子捏。
“是,外公解释过,但他解不开心结,”沉平莛再调高了一度,岁数大了对温度实在不敏感,“他是我母亲最疼的弟弟,又和我同龄,小时候和我一起上学,带着我一起捣蛋。他拧不过来,我不想多解释,但看他这个样子,又忍不下心刺他。”
“理解,到底有份情分在,”她点头,“但这件事里最无辜的是秦潇湘。他不找你外公不找你,就对着我和秦潇湘阴阳怪气,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沉平莛听笑了,把书放到一边:“你不用惯着他。”
“我怎么能不惯着他,他是你舅舅。”
“你连我都不惯着,还给他什么面子?”他抬脚,没找到擦脚的帕子,又不想穿凉拖,干脆踩在她的睡裤上,“想骂就骂吧,过几天走了,以后就很少来了。”
“……”宁昭同看着腿上浸湿的一块,有点无语,“这叫我没惯着你?”
“不擦干,风一吹脚就冷了,”沉平莛讲道理,又跟她商量,“棉拖在房间里,免得多走一趟,你把我抱过去吧。”
“?”
宁昭同笑骂一声:“免得你多走一趟是吧?!”
倒也念着这老男人难得不端着,她起身搂住他的膝窝,把他公主抱起来,还掂量了两下:“好像又轻了。”
“前天饭前称过,体重没有变化。”
“那就是穿少了,怪不得说脚冷。没事,我暖和。”
“好,你暖和,”他被轻轻放在床边,看她要走,拉住她的手,“都说自己暖和,怎么就要走。”
宁昭同指着中央空调的面板:“我以为咱俩是闺中情趣,说着玩的,二十六度的室温,四十的湿度,你冷个锤子冷。”
他手上轻轻用力:“三十六度才合适。”
“我体温恒定三十七。”
“三十七更好,”他从善如流,再加了一点劲,“睡吧。”
她有点想笑,不动:“外面还得收拾一下呢。”
“会有人收拾的。”
“就缺那么一会儿?”
他不跟她扯了,搂住她的腰把她按进被子里:“嗯,闺中情趣,缺一秒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