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你是真的想死啊,连反抗都不反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琴酒。
琴酒是真的失望了,他把枪塞进怀里,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你知道吗?”他竟然和她讲起故事,“二十年前,我从地下室里出来,也是十四岁。”
原来如此……
她垂下眼帘,睫毛颤了颤,却感到眼眶酸涩无比,再也流不下一滴眼泪。
“如果我是你,”他说,“就会去夺对方的枪。既然已经有了死志,说什么也要把仇人一起带走。”
所以他才把弹匣卸了下来,上次是,这次也是。他虽然对自己的枪法有自信,但也谨慎多疑地不给爱子任何反杀的机会。
“我不是你。”她眨了眨眼睛,声音沙哑无比。
她太害怕琴酒了,她太害怕组织了,她太害怕孤儿院了,她不敢这么做。上一次试图杀他,已经是她最后的勇气了。
“我让你去杀你的情郎,你下不去手。随便杀一个人,把对方人头带给我,也是可以交差的。”
这样吗……
她又眨了眨眼睛,抬起眼皮,看向琴酒。琴酒没有看她,一手夹烟,一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雪白的墙壁。
“能骗过我,也算是你有能力。”他说。
爱子想,要是琴酒早半天对她说这些,她说不定就真的会去随便杀一个人了。
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她不可能回到光明,也不可能再去杀人了。
她太累了,太累了。
她走不动了,她想放弃了,她想死。
杀人是为了活下去,如果她已经不想活了,还有必要杀人吗?
琴酒从怀里掏出那把SIG-SuerP220,还有一个弹匣,他叼着烟,把弹匣装了进去。
“我本来是想把这把枪送给你的,”他终于转向爱子,“这把枪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但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爱子终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但我不想再杀人了,我只求一死。”
这是波本闯进房间里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爱子,又看向琴酒,然后再看向琴酒手里的枪。
“你来这里做什么?”琴酒问波本,不高兴地皱起眉,不满于对方的闯入。
“我当然是来……”波本一撩头发,镇定下来,“来帮帮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的。”
他手臂一伸,想要搂过爱子的肩膀,把她护到他的怀里,但手刚刚搭上她的肩头,就被她躲开了。
琴酒嗤笑一声,波本悻悻地收回手。
白狼眼!他在心里骂她,焦急地不得了。
琴酒看向爱子,爱子也看向琴酒,她的眼睛在对他说:杀了我吧,我愿意被你杀死,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当着波本的面。
杀了我,我就解脱了。
用这把枪,对,用这把杀了姐姐的枪,杀了我,我就去找姐姐了。
给我一个痛快,拜托了。
她有一双漆黑的眼睛。
就像真绪。
琴酒再一次想起他的年少时光。
他已经三十四,快要三十五了,他杀了许多许多人,早就练成一副铁石心肠,记不得手下冤魂的名字,记不得那些人死不瞑目的脸,不再做噩梦,不再回忆二十年前的人和事。但自从遇到广田爱子,这大半年来,他开始频繁想起那些时光,梦到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大道寺真绪。
山口弘树。
邦斯马。
他去美国大使馆门口抓广田爱子,她一口咬在他的手上,还去夺他的枪。他看她如此有血性,竟然没有杀她,把她送到了那个孤儿院。
那个孤儿院。
那里埋藏着他的痛苦,也将多一份她的痛苦。
那天晚上,他站在无人的毒气室里,第一次感到脊背发凉。
雪莉逃了出去,不知道怎么逃了出去,从那个垃圾口吗?不要开玩笑了。那个垃圾口,就像真绪挖的那个老鼠洞一样可笑。
得知雪莉死后,他专程去了一趟孤儿院,发现真绪挖的洞已经被堵上。很难说,看到那个洞被堵上时,他心里是什么感受。可惜真绪的遗产就此消失吗?毕竟,他从来没有说出这个洞的存在。但杀死邦斯马后,他再一次拜访这家孤儿院,让河村夫人在院子里装上监控。他不希望有人逃出去,因为他自己也没有逃出去。但他不觉得有人能通过这个洞逃出去,所以才没认真对待这个洞,才没有说出去,才只装了摄像头,装个样子。于是他知道了,他看到洞被堵上,感到的是安心,就像一切回到了正轨,逃出去的叛徒被处决,墙角的洞被填上,组织坚不可摧,围墙固若金汤。他就说,这个老鼠洞这么小,连墙的另一端都没有通过去,再挖,也挖不穿。除了真绪,又有谁会傻傻地用手挖,便宜了别人,浪费了自己的体力?明知道自己逃不出去,还要为后来者挖?冒着在挖的中途被发现,被狠狠惩罚甚至杀死的风险?这不,就被人发现,给堵上了吗?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地跑这么一趟,或许是因为秘出逃的雪莉死了,变数不存在了,便也想确认这个洞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变数。
这个洞没有,没人能从孤儿院逃出去,就像没人能从组织逃出去。赤井秀一死了,雪莉死了,所有叛徒都死了。
河村夫人站在琴酒旁边,尴尬地搓着手:“我们检查植物时发现了这个洞,就把它堵上了,您放心,没有人逃得出去。”
他看了一眼河村夫人,岁月在这个可恶的女人身上也留下了痕迹。当时她还年轻,二十出头,还会被一群孩子推倒在地上,还会气急败坏地和真绪对吵,还会在宣布完规则后,头也不回地逃出地下室。现在她快要五十岁,成了一个老处女,越来越刻薄,越来越恶毒,也越来越波澜不惊。
她注意到他这轻轻一瞥,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她怕他。二十年过去,他成了对她生杀予夺的代号成员,组织的第一杀手,而她还是那个小小的孤儿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