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些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吗?到最后,你醒了吗?
「对,好梦或者噩梦。」何静的语气有些疲惫,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很累人
的工作,「所有我需要做的,就是给一个场景,然后轻轻一推。所以,并不是我
修改了他的记忆,而是他自己,会给这一切一个符合自己逻辑的解释。」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像你说的这么轻松。」童晓芳苦笑,「他那个双胞胎
弟弟,你没也帮帮他?」她说着,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你说霞儿的小男朋友?」何静抬了抬眉,「不用,我相信霞儿的眼光,也
相信霞儿的安排,而且,这两个男生,虽然长得相似,但是,骨子里不一样。」
童晓芳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从前她真的不知道这个看来不起眼的电台主
播身上竟然有着这么多秘密。从她的头发,到她这近乎难以解释的本领。童晓芳
甚至觉得,如果何静愿意,她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
「何静,我觉得如果婷婷还在,她会和你说声谢谢,然后敬你杯酒。其实,
今天问你这些,也让我自己想通了很多事。我也该敬你杯酒的。」她说着,索性
把剩下的那半瓶威士忌抓在了手里,「知道吗,从前我听霞儿说你是个很厉害的
心理咨询师,或者催眠师的时候,我就很怕和你说话,生怕你会从我眼睛里看到
我从前那些不可告人的过去。可是今天我不怕了,我可以面对了,甚至,我敢在
你面前喝酒了,婷婷的一杯,我的一杯,加上替你喝掉的一杯。」
她说着,就想把酒瓶举到嘴边,但是她忽然觉得应该给何静倒一杯酒。这让
她觉得脑子有点晕,再清醒时,何静手里竟然已经端了她刚刚用过的杯子,里面
漾满了琥珀色的液体。
「何静,你刚才是不是……」
「抱歉,芳,我不想你喝太多,或者说,我自己想喝属于自己的一杯酒,」
何静的声音甘甜清冽,让童晓芳觉得智都清明了些,「刚刚我确实有点累,而
对于晚上的事情来说,这才只是开始。所以,我今天也想喝一杯,毕竟,也快走
了。」
「没关系,现在我不怕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晚上的事情是指什么,总之咱们
应该干一杯,还记得你和小耘在我店里的时候我说以后说不定咱们会一起旅行吗?
想不到成真了。」童晓芳笑起来,用自己手里的酒瓶和何静手里的酒杯撞了下,
「说真的,我对你很好,因为你知道Cleoptr,因为你肚皮上的纹身,不过
那都不重要,我知道我不该一次问你太多问题的……何静,虽然我知道李天然的
那件事,但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原本可以帮更多的人的。」
「芳,我同门的大师姐和我说过,其实所有的心理咨询,该做的只是倾听和
疏导,而靠外力,比如催眠这些,就好比是是手术刀,既可以治病,也能带来伤
害。而这样操纵或者玩弄人心的人,总要遭报应的。」何静的声音低下去,然后
深深叹了口气,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芳,你相信在同一个躯体里,会有一
善一恶两个不同的灵魂吗?」
「何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童晓芳怔了怔,她甚至觉得自己没听清何静
的话。
「人家胡说的,别放在心上。」就在她一恍然间,何静却已经抬手指向了门
口,「看,你朋友来了。」
童晓芳愣了一下,本能地顺着何静的手指看过去,看到门口的那两个女人。
那个高个子,穿着长马靴的女人是孟爽,而旁边矮个子的,正笑嘻嘻朝她招
手的赤脚女人,分明就是吕绿。只是,这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似乎显得很憔悴,
连眼睛的采都黯淡了很多。
童晓芳忽然想起来,吕绿的编号是九号,第二个,所以,她是下一个。
她有点冲动,跳下吧椅,摇摇晃晃地向吕绿那边走。
可是,她耳朵里隐隐约约地听见何静叹了口气,似乎还带了一句自言自语:
「我为什么要去死吗?或许是因为做噩梦的感觉太可怕了吧。」
章萍
「岚岚的噩梦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章萍坐在马桶上想着,把烟按灭在烟
缸里。
她忽然有点知道吴迪的感觉了,因为现在她知道谢一岚给她的这种电解质溶
液并不好喝,而且喝完了更是很不好受。但是她还是坚持喝了很多,然后一直忍
着,到谢一岚睡着的时候就去洗手间释放出来,然后再回到爱人身边等她醒过来。
在一起这么久,章萍当然知道,自己的伴侣在每次欢好之后都会困倦得睡过
去,然后,再被噩梦惊醒。
——今天,岚岚说自己没做噩梦,是真的吗?今天晚上之后,我真的能每天
都进到她梦里吗?
——那,岚岚的梦一共还剩下几天呢?
——或者,按照伍凌说的,还是她真的能用那个机会看开这一切,然后连同
我这一份一起活下去?
章萍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谢一岚还在睡,所以她并没有没急着起身,想
借这个机会把肚子里的东西尽量都排出来,同时,也把自己的头脑理清楚。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的。
每到雨天,她小腹上的那道伤疤就会又疼又痒,仿佛提醒着她从前的事情,
当然,手腕上的伤疤也是。
——椰林,夕阳,海风,兰雪的镜头,那把集市上买来的刀,还有高红的那
阙《忆江南》。
——忘了是谁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