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前从王都的港口出发,不但能欣赏到旷野上的落日,还能品尝到用刚捕捞到的鱼制作的鱼汤。
新鲜的鱼在锅里挣扎发出的声响难免让人心里发怵,因而阿纳丝塔夏看着摆在眼前的烤鱼和鱼汤还有些犹豫,可她很快就被扑鼻的香气和躁动的饥肠所屈服。
或许是风向不太理想,抵达下榻的村子时已接近半夜,航行的颠簸使我们两人都有些困倦。
「你们必须订两个房间。」看店的大婶态度很强硬。
「这屋子隔音很差,我不能让你们吵到别的客人。我也一把年纪了,受不了你们年轻人害臊。」
阿纳丝塔夏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从侧面看到了她羞红的脸。
「我的好大姐!已经这么晚了,我们从王都一路过来,现在只想赶紧歇下」
「我不管,你们两个都那么年轻,这姑娘又是个美人儿,我可不信你俩在一间房子里能忍得住。」
「真没礼貌。」阿纳丝塔夏小声嘟囔。
大婶的双耳仿佛猎鹰张开的翅膀,阿纳丝塔夏那细小的抱怨被她灵敏地捕捉到了,她立马变了个脸色。
「小姑娘,你长了双多娇嫩的手,没有哪个男人被它们抚摸会不感到愉悦!你的手指修长而饱满,可就是看不到戴过戒指的痕迹。」
「我」
阿纳丝塔夏顿时哑口无言,因为这番话无异于将她贬低为一个荡妇,可她也无从辩驳,毕竟我们确实没有成婚。
我捏了捏她的手心,她却不情愿地把手抽走,掏出钱包付了两间房的费用,把我从未见过的最臭的脸色甩给那位刻薄的老女人,自顾自地取了钥匙走向了房间。
「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如果你是个虔诚的,你便诅咒我们好了,可方才的话语都是直冲着她去的!」
心爱的姑娘被人羞辱,我自然恼火,便撂下了这段话,可那个老女人丝毫没把我当回事。
「是么?若是她不应当这样受我指责,你俩们分开住不就是了?」
我抛下一枚硬币,挥了挥戴着法术戒指的手,一发魔弹把她摆在最显眼位置的烛台击飞,上面的蜡烛散落一地,金属部件随着清脆的落地声四分五裂。
我找到房间,就在阿纳丝塔夏的房间隔壁,而这时一个女佣打扮的乡下姑娘恰巧从隔壁的房间出来,她腼腆地冲我笑了笑。
「先生」她尽量压低了声音。
「我已经听那位漂亮的绿眼睛小姐说了,出现这种情况我也很抱歉!不过请您别放在心上,因为之前领主的女儿和家里的男佣跑来幽会,夜里被人听见了动静,事情传开后领主差点把这里掀了个底朝天!
这事儿还是一位画家恰巧在这里逗留,不知道那位夫人有什么魔法,领主大人赔偿了所有的损失,灰溜溜地走了,日后还让人送了慰问品来」
她踮起脚,抬头让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紧张地张望了一眼。
「这事儿让大婶吓得不轻,从此她就不乐意让男女住在一起了,除非能证明说两人是夫妇。就算这样,如果动静让她听见,她可是会毫不客气地打开门让他们出丑。她的名声很不好,毕竟她也是那种没有男人看得上的女人,到现在还是个」
旅店的女佣说到这里,慌张地行了个礼就离开了,而几秒之后那位大婶拖沓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想必是这位女佣有着双敏锐过人的耳朵。
我简单洗了把脸,躺到了床上。如看店的大婶所说的,这里的墙壁遮盖不住声响,而恰好床又是挨着墙放置的,因而隔壁不时发出的一些声响吵得我心不宁。
呜——吱——
像是在吃力地拖拽着什么很沉的东西,伴随着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声响,随后是疲倦地叹息。
笃笃笃——
耳边的木墙传来轻而清脆的敲击声。
「亚兰佐」是一个熟悉的甜美的声音,扫除了我方才所有的不快。
「安娜,我在。」我把嘴贴近墙缝,这样我们只用小声说话就能让对方听见。
「对不起,我刚刚很失礼」
「没有关系。」
我们俩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我用指甲盖局促地敲击木板,催促她打破沉默。
「亚兰佐,你不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只是结婚这件事我实在拿不定主意,我需要点时间」
「我知道」
紧接着是一声长叹,透过木板间的缝隙溜进我的房间,轻抚我的新口。
「说到底,我的骨子里还是个南方人。就算我再怎么对教条不屑,我还是会在意这些脸面上的事」
「傻瓜,你流着南方人的血,长着玻璃一样的眼眸,这都是你的母亲和这片土地留给你的礼物呀!」
我轻轻拍了拍传来声音的木墙,就像是在轻拍她的脸蛋。
「亚兰佐,你不用这么忍耐着我的。我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但先在已经没了贵族的地位。姑娘们尊重我,处处保护着我,尽管她们的力量也很薄弱,可你是不一样的」
「安娜,我可不是你那个严厉的父亲。除了宠着你,我就再做不了什么了。」
「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训斥我一下,在我耍性子的时候,就好像我们刚认识的那天晚上」
「你瞧瞧你都说了些什么傻话!」
阿纳丝塔夏咯咯笑了起来,仿佛是我着了她的道,于是我用膝盖顶了顶墙壁表示抗议。
「不说这个了吧,亚兰佐,你肯定也已经累了,晚安哦,还有,刚刚那个女佣跟我说了个地方,你知道的吧,就是我们没有必要非得在床上」
说到这里,空气仿佛陷入了死寂,我感到脸颊涨得通红,而此时阿纳丝塔夏一定比我还要害羞。
「晚安」
「嗯」
恍惚之间,我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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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纳丝塔夏并排走在牧场的原野上,早晨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热了。天气很晴朗,只有稀疏的几片云,绿茵茵的牧场上只有零星的几棵树,大概是开拓原野时故意留下的。
马群在附近的河道边饮着水,奶牛群则在不远处的圈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