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武卫家家中众人就开始发现,义银大人开始变得经常没精打采的、又时
时刻刻似乎总像是在提放着谁一样,一个哈欠之后,便跟上一个寒噤;随之他的
情绪似乎也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这让全尾张八郡的豪强们全都摸不到头脑。
话又说回来,每天回到居所里,总要跟一个时时刻刻都在瞪着自己的女人面对面,
到了晚上又害怕她会不会抽刀砍下自己的脑袋,换做是谁,谁能睡得着?谁又能
遭得住?所以自那以后,义银殿下也不玩博色了、也不作和歌了,倒是还经常出
去狩猎,但也只不过是让其他人打猎,自己则找棵树下或者找堆麦垅,躺在上面
补觉;而阿艳夫人,每次都在义银殿下出了城后才闭眼休息。这二人遇上,也真
是碰见冤家了。甚至我记得,大概在十八年前,当时京都发生了『聚乐第落首』
事件——『聚乐第落首』,这件事你知道吗?」
元子答道:「知晓一二。虽然小女在那个时候还未出生,但是父亲曾在平野
远江守殿下和真田左卫门佐殿下的手下听差,『聚乐第落首』事件父亲没有目击,
但也看过相关书状——有人在墙壁上,写下了攻击『御袋夫人』、也就是现如今
的『北政所』茶茶夫人、以及抹黑尚在襁褓中的鹤松公子出身血脉的歌谣。只不
过,歌谣的内容,奴婢并不知晓。」
——当然并不能知晓了,牛一心想,因为当时所有被列入嫌疑的人员,不是
当即被秘密处以磔刑,就是一直被关到那藤吉郎去世才放出来;甚至,当初见过
那聚乐第的墙壁上写下来的歌谣的人,除了当初主要负责处理此事件的石田三成、
大谷吉继、平野长泰和那个如今据说已改名叫『幸村』的、还在被流放在纪伊九
度山的真田信繁之外,剩下的,包括给墙壁重新漆上白粉漆的普普通通的粉刷匠
们,全部都被秘密枭首。
牛一心中硬压住对那位残暴的「太阁殿」的厌恶,又回忆起年迈时候的斯波
义银来:「嗯……而当时,咱们这位已然出家为僧的『少武卫』殿下,不知为何,
却竟然也在嫌疑行列——按说他本来并不是个热衷于管别人家闲事、看别人家热
闹的人,他遁入空门之后便更加清高隐逸了,一心修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
『猴子』……哦,呵呵,那位『太阁殿下』会怀疑到他的头上;于是,咱们这位
可怜的『少武卫』殿下便被那位『太阁』下令拘禁了起来,又一次地身陷囹圄。
而我当时也正好在京都,好在我跟平野和大谷的关系都不错,所以我趁着闲来无
事,在未经『太阁』的应许之下,就去看望了义银大人——你知道,这位义银大
人,在见到我之后,当时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说了什么吗?他跟我说,『在这监牢
里睡觉,都要比很久以前,跟那位织田艳夫人被迫成亲的那段时间睡得更香!』
哈哈哈……咳咳咳……」大人下令拘禁了起来。而我当时也正好在京都,就去看
望了他。你知道他当时跟我说什么吗?他跟我说,在监牢里睡觉,都要比之前跟
阿艳夫人成亲时候睡得更香!哈哈哈……」
「听您如此一说,那位『少武卫』殿下还真是个可怜人。那么,他为什么到
了后来竟然会在京都出家了呢?」
「咳咳……咳咳咳……呼!那都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这些事情,我会慢
慢跟你讲述的……繁华乱世,人间浮萍。正像那位『太阁』殿下临终前所作的诗
句一样;『巍巍浪速,犹如梦中之梦』——在这场梦中,谁都不知道快到梦醒之
时,自己到底会有如何际遇。」
元子听了,亦不禁唏嘘。少顷,元子又好奇地开了口:「那么,当年在尾州,
第三位失心疯了的大人,又是谁呢?」
牛一看着元子,又故意打趣地问道:「你这孩子这般聪慧,不如你再猜猜,
这『第三个人』会是谁?」
元子不假思索地答道:「该不会是,那位织田勘十郎信胜大人吧?」
「正是!但你为什么会如此觉得呢?」
「凭感觉吧……您刚才所说的,信长公年轻的时候,家中除了父亲信秀公之
外,世上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打心底里认可他;而反观信胜公,家中所有人都认
可他,唯独父亲信秀公就是不认可他——哪怕是信秀公在临去世之前,还住在自
己末森城、还让自己继承了『弹正忠』这个通衔,却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自己继承
『馆主』家督;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认为,这不过是父亲临终前对自己的宽慰与
压制而已。」
「很有道理。」牛一点了点头。
——而第三个似乎疯掉的人,竟然的确是那位新任的「尾张弹正忠」织田信
胜。
只不过他看起来还跟个正常人一样,感觉他似乎疯掉的,似乎也只有他身边
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比如柴田权六、比如林通胜,再比如他跟三郎的母亲土田御
前;
……
「啊啦,怪我怪我!」说到这里,牛一又不禁一拍脑门。
「怎么了,老大人?」
「唉……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我竟然忘了,在勘十郎大人『发了失心疯』
之前,其实在尾张还发生了好几件事情咧!要不是这几件事情,恐怕勘十郎大人
也不至于像后来那样……」
「都发生了什么呢?」
——追根溯源,还得回到三郎信长在万松寺中朝着父亲信秀的遗体掷扬香灰
的那天。早上三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当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