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去医院瞅瞅?”真燃问。
“没啥看头了,去了也是受罪,老人自己也不肯。谁要说去医院,她就闹,好像要杀了他似的。人年纪大了,左右就是个这个结局,大家都看得开的。”
真燃无语。
老人好像想起什么来了,伸着手对陈嫂哼哼唧唧比划着。
陈嫂笑着说:“就不忘她的糖心蛋。”
真燃和苏檬坐在老人跟前,认认真真将连个鸡蛋都吃完。老人左看右看,很是满足。真燃吃完后凑着老人回忆起童年,老人眯着眼睛,点着头,最后撑一口气,道:“常来,我做。”
按老例,新媳妇初次上门,要给老人做饭。虽然,真燃与阿婆并无血缘,但他深知阿婆一生孤独,很希望她能高兴高兴,便如此这般要求苏檬。
陈嫂连忙摆手道:“不用啦,都什么年代了,现在都是大人好吃好喝供着小辈的,只盼着小辈们常回家看看。再说,阿婆现在哪吃得下东西。”
“不妨。心意总是要尽到。”真燃看了眼苏檬。
苏檬也乖巧,俯身对阿婆说:“阿婆,您跟小栓聊着,我给您老人家做好吃的去。”
“根本什么都吃不下了,喝水都会吐。你来了,她开心,象征性吃一口吧。死了,也算是个安慰。”陈嫂将原先做好的糊糊面放锅里回热了一下,苏檬在灶膛填了把火,聊表心意。
“阿婆什么病?”苏檬问。
陈嫂道“食道癌。阿婆能熬,熬到实在熬不下了,去医院一看,没人敢收了,她倒也豁达,说一个人孤单坏了,巴不得早去跟家人会和。老人家年纪轻轻守了寡,两个儿子又都横死,总之,一辈子没享过福,只有吃不尽的苦。小栓其实跟阿婆没什么关系,能这么给面子,她高兴着呢。人吧,或者总要有个寄托。这好那好,不如情真。”
苏檬使劲点头。
陈嫂又道:“这几年大家日子好过些了,以前都挺难的。但也没啥好抱怨的,日子不就是这样的吗。人来世上一遭,无非吃点苦,修点功德,为的是往生有个好去处。”
后来回家路上,苏檬问,“陈嫂是阿婆什么人?”
“普通邻居,阿婆没有亲人,全靠村里人轮流照顾,看病的钱也是大家一起筹的。我这几年一直心心念念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个村子保存着现在已经不多见的古道热肠。看来,滋润人心的还得是美好的东西。”
正说着,远天轰隆隆滚来一排闷雷,就有雨劈头盖脸浇了下来。好在,真燃的住处离阿婆家不远,跑了几步,就到了。
那房子很有点气派,乌瓦白墙拥着扇朱红斑驳的大铁门,门楣上斜着“耕读世家”的字样。门前一堆三角梅艳红赤赤地燃烧着。
这屋格局跟阿婆家差不多,只不过规模更大了些。第一间也是放中堂祭祀祖宗的地方,当然,现在牌位什么的都已经撤除。转进去一墙之隔是吃饭的地方,跨出门槛是个方正的圆子,院后一幢两层小楼为起居室,左右各有木质楼梯盘旋到楼上。院落里古树参天,长草离离,浸润着历史的苍凉和时间的孤独。
苏檬打量着说:“这房子好老,怕有年代了。”
真燃说:“这边是个古镇,几乎完好地保存了清明时候的模样。原住民几乎都有这样一幢有点历史的房子,或大或小而已。我以前就住在这里,上次我来,镇里做了安排,把房子腾出来,弄了点家具。”
真燃带苏檬上楼。正中敞亮的一大间做了卧室。老式的木地板上,摆着黑胡桃木的柜子与床,一张棕色的皮沙发做了隔断,分出睡觉与会客的区域来。南向是走廊,对着院落,枝枝叶叶伸手可及。
“你睡这里,喜欢吗?”
“你呢?”
“我就在楼下。”
苏檬犹豫片刻,说:“没住过这么大的屋子,空荡荡的,喊一声恐怕有回声。”
真燃笑道:“不要怕,有什么风吹草动,踩踩地板,我就能听到。要是怕的是我,锁上门,我保证没有后备钥匙。”
苏檬也笑:“好。”
“厕所在楼下,比较简陋,我之前已经雇了人尽力改造了,但不能洗澡,想洗澡的话,我带你去旁边的旅馆。是我投资的。”
苏檬见桌上蒙了灰,要了抹布擦起来。
“别忙了,我可以找人来做清洁的。”
“这点活那需要别人做?”苏檬朝他笑笑,“自己劳动,才有家的感觉。”
真燃很喜欢这个字,家。他找了提桶,接了水,也参与到劳动中来。
“我觉得我会喜欢这里。”事毕,真燃拿过水瓢给苏檬洗手,苏檬信誓旦旦地说。
“这个真好玩。”她洗净手,同样舀了一勺哗哗浇在真燃手上。院子里雨小了点,敲在枝叶上,窸窣有声,烟气掺和在暮色里,蒙蒙四溢,叫人心头分外宁静。
两人拿了换洗衣物去旅馆,远远的,就见店门口的天棚下站着个穿五彩百褶裙的女子。
“小栓哥,镇长请你吃饭请不动,倒先来跟我报道了,我面子真足。”
苏檬站在旁边,听着噗嗤笑起来。
旅馆主人这才像刚看到她似的,连忙跑过来挽住她用一种熟络的姿态说:“是嫂子哦?嫂子真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好靓。嫂子我跟你说,小栓哥很有女人缘,他上次来,好多妹子就在他窗下唱情歌。用你们城里人的话说:就是骚扰哦,害的小栓哥早上见人眼圈都是青的。”
她对老板娘的话表示认同,超真燃眨眨眼,真燃连忙说,“她讲故事很厉害的,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你莫要信。”
老板娘继续舌灿如花:“哪里是讲故事哦。小栓哥这样的人才,哪个妹子看到都想以身相许。不过你放心,你一来,就把她们全比下去了。不怕她们不心服口服。嫂子,你皮肤真白,用什么化妆品?”
就这样一路叨叨不停的送两人去洗了澡。
苏檬把他换下的衣物也一并洗了,晾晒在阳台上。她回到房间,抽下包头的毛巾,擦着头发,问:“去哪里吃饭?”
没有回音,电视还开着,可真燃已经歪靠在床上睡着了。看得出,他睡得不够舒展,眉间山峰一样聚这,呼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