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很快像流淌的河流。我给文墨染电话,让她不要送我。但是她坚持过来,我只好作罢。不多时,她从女生宿舍过来,撑着一把落日黄与玫瑰红相间的雨伞。她身着一件天蓝色的束腰连衣裙,上面散着素淡的兰花,脚穿塑料白凉鞋,跺跺脚,地面上留下一滩水。
“不要送我了,雨这么大。”我口是心非,不知怎地,希望她能送我。
“雨算什么,不及师兄这几年对我的照顾啊。”文墨染说着笑了笑,露出几颗雪白牙齿。
我拉了衣箱,把路上吃的面包和水果递给她,两人就出来。我把宿舍钥匙还给看门人,还冲他笑了笑。
“走了。”看门人也笑了笑。
“走了。”我有逃之夭夭的感觉。
我把衣箱扛在肩上,沿着屋檐走。文墨染无声地跟在后面。我心中有许多话,可是说不出来。雨哗哗地下着,让人感觉心中也在下一场大雨。路过新教学楼时,我停下来休息。文墨染赶了过来,雨水已经打湿她的裙摆。
“这鬼天气。”我嘟囔一句,眼睛却看着空空的教学楼,心里倍加不是滋味。
她似乎知道我的心情,也没有说什么,看她的样子也有些落寞。
出了学校北门,603公交车恰好过来。
“请回去吧,我到了那里给你电话。”我不想让她跟着淋雨。
“车顺路,就到火车站吧。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了。”她幽忧地说了句,抿嘴看着我。
我们坐上车,都没有说话,茫然地看着窗外。雨茫茫,熟悉的西安街景都模糊在雨雾中。603是双层巴士,所以路两旁的树叶不时地扫过窗玻璃,粘在玻璃上的雨滴支离破碎,像眼泪一样滚落下去。
“我毕业也去广州,投奔你。”文墨染无话找话,说着冲我笑笑。
广州?我一无所知的城市,到了那里将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一切都很茫然。自小到大,没有去过再远的地方,从河南西南的小城到西安,再到南中国的一个大城市,一切都很新鲜,却犹如一次长途探险,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困难。
“怎么,不欢迎我去吗?”文墨染用肩膀碰了我一下。
“欢迎,怎么会不欢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笑了笑。她还有一年就毕业,也不知道到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你到那里有什么打算?”文墨染疑惑地看我一眼,随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雨幕。
是啊,该有什么打算?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一切都靠自己,可是我对未来一无所知。
“该有什么打算,要找工作。”我打起精神,不想表现得沮丧。
“准备做什么工作?”文墨染对我的未来很关心。
是啊,做什么工作呢?我学的是法律,还没有考取律师资格证,不能去律师事务所;到企业也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工作。
“暂没有打算,到那里看情况,总该有饭吃吧。”我感到底气不足,至于自己会做什么,该做什么,这些天我都思量过,但没什么眉目。
“也是,现在每年都扩招大学生,能够有单位要那就不错了。”文墨染旋即笑了。
我也陪了笑,两个人傻傻地呆在座位上。
“如果能考公务员,你可以考公务员。听说广州公务员待遇不错,一个月有几千块。”文墨染建议道。
“看情况了,我会试试的。”我对考公务员没报什么信心,上次我面试也没遇到什么难题,结果却没过通过。
提前一个多小时到了火车站,我为文墨染买了站台票,两人就站在车站的回廊下看着大雨飘下。我似乎有千般话语郁积在胸口,可是不知道该不该提起。文墨染若无其事,把伞伸出檐廊,旋转着,雨水落在伞面,像四射的箭头。
车站的人很多,嘈杂无序,有人在雨中奔跑,脚下的积水扑溅出水花。心中该是怎样的情愫,我描绘不出来,只是感到堵得慌。人就在喜欢上这个城市时却要离开,四年来都在试图喜欢它,察觉到它的人情味,察觉到它的文化底蕴,一切由模糊变得清晰。可是现在就要离开,也许隔不了几个月,我将在另个陌生的城市寻找留下来的理由,察觉另个城市的可爱,而把西安的一切放置梦境,日渐恍惚。
“我爱你!”我对着迷茫的雨雾说。
“你说什么?”文墨染扭头问我,故装没有听到。但我看到她在颤抖。
“我……”我鼓起的勇气瞬息没了,嘴巴忽地变得笨拙,颤抖得厉害,无从说起。
文墨染睁着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说,我爱上这个城市了。”我叹口气,感到无可奈何。
“是吗?”文墨染深深地吸口气,又把头转向一侧,手中的雨伞缓慢旋转,有雨滴溅到她的刘海上,随后滚落在脸庞上。
沉默了好一会,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对她的感情说出来。已经窖藏两年的感情,像陈酒开始散发芬芳的时候,我们却要分开。但是面对现实,我能怎么做呢?人置身于生活这个舞台上,都是渺小的,无望而自私地演绎着自己应有的角色。
“我们进去吧。”文墨染迟钝好久说。
“好吧。”我几乎忘记自己正要离开这里,进站的时间已经到了。
我匆忙拉着衣箱穿过检票口,文墨染跟着过来。候车厅的人开始涌动,我们似乎在拖延时间,拉在后面。需要爬上三层楼,随后再下去,这才到三号站台。
站台上有其他院校毕业的学生,他们在送行,有的唱毕业歌,有的拥抱在一起哭泣。我立即感到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有哭的冲动。文墨染紧挨着我身边,眼睛里闪着泪花。
雨被风旋舞,飘进站台,打湿我的裤脚和她的裙摆。车鸣笛了。我们相视,就在那一刻,我看到文墨染滚落了眼泪。我拥她入怀,脸依着她乌黑长发,感到自己的心要跳出来,泪水顺着长发流淌下去。但愿她能听到我心中的呼喊。
良久,站台上的学生们挥舞着手,许多人都含着泪花。
“你上车吧。”文墨染话这样说却抓紧我背脊的衣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