阋墙?昔年安王之乱,不也是被人撺掇之下,才有后来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秦后语声坚决,「晏家江山本就风雨飘摇,如今内有乱臣贼子觊觎大宝,外有强敌环伺枕戈待旦,陛下若再妇人之仁,真不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么?」
晏文轻轻摇头,「他若肯坐着位子,当年便坐了,何必等到今日?你且听我一言,莫要对那孩子下手便是。」
秦后欲言又止,半晌才道:「臣妾遵命。」
阁中歌舞喧嚣,夫妻两个却良久无语,秦后忽然问道:「真能确定,那是他的儿子?」
晏文轻轻点头,「他当年代朕巡狩江南,风流之名流传天下,留下一个两个血脉本就合情合理,之前我去他府上出言试探,他虽毫无反应,朕却看得出来,只怕确有其事……」
秦后微微颔首,「以他心机深沉,此事如何能被陛下轻易察觉?」
晏文笑道:「机缘巧合罢了,魏博言巡按江南,莫名其妙抓到云州高家牵涉谋反罪证,那蒋明聪忙前忙后,为的只是那个彭怜破格升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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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后不由好笑,「老二一世英明,怎么如此糊涂?那蒋明聪就是他的影子,这般忙前忙后,这姓彭的世子身份岂不呼之欲出?」
「爱子心切罢了!他膝下无子多年,如此年纪忽然多了个半大儿子,这般乱了方寸,也在情理之中……」晏文郑重说道:「只是此事我知你知,千万不可轻举妄动,眼下明儿身体羸弱,朕也连日身子不豫,若是真个有变,这江山,怕是还要他来压住阵脚……」
秦后秀目微眯,轻声问道:「若他有意取而代之,却该如何是好?」
晏文闭目摇头,叹息说道:「真要如此,给他便是!」
秦后欲言又止,随即默然无声。
宣德楼外,无数烟花倏然绽放,照亮京城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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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郊,天星观。
数名道童点亮观门前四十九道台阶上百盏白石油灯,渐渐照得石阶亮如白昼,其中一个道童甚是眼尖,指着远处一道身影问道:「师兄你看,那边是谁?」
远处官道之上,行来两道倩丽身影,前面一人身形高挑,长袍广袖衣袂飘飘,远远看不清容颜相貌,只觉其势挺拔高崛、巍峨犹如山岳,将身后那人尽数掩盖,仿佛天地间只此一人一般。
几个道童看得入,不一会儿两人走到面前才醒觉过来,却是两位秀丽道姑。
前者面目俊秀疏阔,天生一股冲淡平和之意,令人望之如沐春风、耳目一新;身后那女子年纪不大,却是生得俊俏玲珑,疲惫情之外仍然可见一抹淡淡清雅,两人亦步亦趋,步履从容不迫,让人一见倾心。
为首女子单手结印,手中拂尘一抖,轻声说道:「烦请道友通禀观主一声,云州壁遮山玄清观故人来访。」
几个道童正要说话,忽然门里快步匆匆跑出来一位年长道童,走到玄真面前稽首行礼,「仙长请进,家师有请!」
玄真秀眉一挑,颇有些意外回头看了眼爱徒明华,随即一拢大袖,迈步随在道童身后,朝观中走去。
一进观门,但见观中庙宇巍峨,月色笼罩下,无数房舍房屋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一股澎湃气势震慑人心,让人心难守。
玄真秀眉微蹙,右手袖中捏成指印,轻喝一声:「咄!」
夜风忽然呜咽起来,那股澎湃激昂之意倏然不见,明华只觉眼前忽然一亮,骤然灯火通明,方才晦暗景象丝毫不见。
大殿门外,一个年长道人负手而立,看着玄真微微拈须颔首,面上露出嘉许之意。
玄真遥遥拱手,「师兄多年不见,修为竟是精进如斯,小妹不及也!」
道人淡淡摇头,拂尘一摆,随即转身入内。
明华看得啧啧称,却不敢出言,只是随着玄真走进大殿。
玄真一振袍袖,随意在道人面前蒲团坐下,淡然吩咐道:「明华,过来见过方成子师伯。」
「晚辈见过师伯。」
方成子轻轻点头,早有方才那位年长道童过来领着明华下去歇息。
等两人去远,玄真才微笑说道:「十余年未见,师兄风采更胜往昔,着实让人心怀大慰。」
方成子笑着摆手,「愚兄忙于俗务,道法毫无寸进,却不如师妹这般圆融自在,浑然天成。」
玄真摇头笑道:「小妹远来师兄便已算到,这份修为,已是让人望尘莫及,师兄何必过谦?」
方成子也摇头道:「只是忽然新生感应,猜到有贵客临门罢了,哪里是什么修为精进、揣测天机?倒是我观师妹道法圆融,修为着实精进不少,比之当年已是天差地别,莫非这些年又有遇?」
道童端来茶水,等他退下,方成子取了一杯递与玄真,自已端起一杯缓缓喝下,这才继续说道:「莫不是……师妹已有了双修道侣?」
玄真微笑点头,「倒是不瞒师兄,小妹与爱徒结成鸳侣,破了红丸泥胎,几次双修之后,如今已是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方成子面上先出一抹微不可察失望色,良久后才叹气说道:「昔年师叔便曾说过,你是玄媚之身,若能遇到合适之人破去红丸,辅以双修秘法,而后修为有成,便是超脱生死亦未可知,如今看来,只怕此事真的成了……」
「师妹这位爱徒,修为可够与你旗鼓相当?若是阴盛阳衰,只怕难以调和……」
玄真淡笑摇头,「怜儿六岁筑基,八年修为虽说比常人快些,终究还是力有不逮,所幸小妹使了些手段,助他得了玄阴师叔的一身修为,如此一来,虽精纯不足,厚重却是有余了。」
方成子悚然一惊,「玄阴师叔……出关了?」
玄真淡淡说起当日经过,只言片语之间,便有无数波诡云谲浮先眼前,最后方才缓缓说道:「不是去了这新腹之患,小妹也不敢这般下山游历,阅览这世间繁华。」
方成子轻轻点头,感慨说道:「玄阴师叔天纵才,如此为他人做嫁衣裳,倒也咎由自取……」
他看向玄真,探询问道:「师妹此行,是出山还是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