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生生忍住,动作极为僵硬转过头去,大手一挥喝道:「走,过去看看!」
他步履轻快,几步赶到入口,猫腰进了小室,半晌才大喊道:「伍大人!不得了!不得了啊!」
伍文通也是玲珑剔透之人,闻言连忙闪身进去,却见蒋明聪托着一件金帛华服双眼放光,他连忙仔细端详,却见上面绣满金龙,虽然从未见过,却仍能猜出来,这物事便是此行目的之物。
「这……这是龙袍?」
「这是前朝龙袍!高家私藏此物,反意已是昭然若揭!」蒋明聪手捧龙袍冠冕,大声呼唤彭怜入内一同见证。
伍文通不知究竟,心中暗忖,要么就是江涴故意陷害高家,要么就是蒋明聪彭怜故意陷害高家,真要高家有心造反,留着前朝的龙袍冠冕算怎么回事?
前朝覆灭百七十年,莫说留的只是衣冠,便是前朝帝室子孙站在这里又有何用?
但是私藏龙袍冠冕,还是前朝皇室遗物,毫无疑问便是谋反大罪,高家取死有道,倒也无话可说。
蒋明聪吩咐手下装好搜检得来诸物,又将龙袍冠冕妥善装好,这才回到县衙与江涴复命。
那高文杰早被打得奄奄一息,一旁趴在地上正在招供当日如何陷害民女冷香闻,一听从家中搜出龙袍冠冕,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江涴隐忍多年,对高家早就恨之入骨,眼见时机一到,便即下令,仍由蒋明聪等三人合力查抄高府,将高府上下尽数下狱待审。
天色将明,这边一声令下,高府门外兵卒很快便动作起来,一时间高家鸡飞狗跳、哭嚎阵阵。
高家妇孺本就被之前众人搜检弄得鸡飞狗跳,此时兵卒入府,更是弄得人仰马翻,许多妇人衣衫不整便被扯下床来,于凄凉晨风之中冻得瑟瑟发抖,被兵丁揩油更是不计其数。
院中孩童哭声阵阵,妇人抽泣哽咽之声此起彼伏,有那血性男子言语声音大些便惹来一阵拳打脚踢乱棍相向,吵嚷片刻,便即再无声息。
彭怜站在前院廊檐之下,看着一众高家家人被兵卒解衣散发押解出门,心中颇为不忍。
这些人中,除却少数高家子弟亲眷之外,俱是无辜牵连其中,因此遭遇横祸,许多人懵懵懂懂,浑然不知彭怜才是始作俑者。
彭怜摇了摇头,暗想当日练倾城规劝自己,高家怙恶不悛,才有今日大祸临头,自己不过恰逢其会,为天下生民计,也该检举揭发,不致百姓生灵涂炭。
他下山数年,世间繁华入眼,虽有少数贪官枉法、豪强肆虐,然则这天下终究还算太平,街头巷尾摊贩不绝,庶民生计仍算可观。
彭怜熟读史书,深知自古王朝从无永恒,晏家王朝百七十年,气运仍在,此时意图造反之人,不过是为一己私利,尤其那安王余孽自己便是姓晏,换个晏家人上来,未必就比当下好些。
于他心中,这天下姓甚名谁并不要紧,百姓安居乐业才是至关紧要,是以此时虽然心中微微自责,不过眨眼之间,那份内疚之心,便也烟消云散。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彭怜心中忽然有了一份「为天下人请命」之感,他忽然想到,那些名垂青史之人,是否也是因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彭大人!彭大人!」
彭怜被人从思绪中唤醒,转头一看却是蒋明聪过来唤他,连忙肃然行礼答道:「蒋大人?」
蒋明聪一摆手,对彭怜说道:「方才伍文通派人来报,高家宅院西南角处有间家庙,里面住着一位女尼,说看着不像凡俗之辈,要请你我二人过去看看再做定夺。」
彭怜一愣,随即笑道:「蒋大人自行处置便是,下官人微言轻,倒是不必非去不可。」
蒋明聪笑道:「你是江涴座下红人,我是巡按大人前部先锋,伍文通虽是江涴亲近之人,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他压低声音笑道:「伍文通当年曾是王爷麾下,江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是他是太子党羽,对王爷旧部多少有些提防之心……」
彭怜一听便即明白,伍文通才干过人,以江涴胸襟抱负,自然要用他建功立业,两人相得益彰,却不能不考虑朝中诸人心思,所谓若即若离、公私分明,大概便是此意。
若是自己不去,伍文通自然代表不了江涴,他一人分饰两角也不合规矩,一念至此,彭怜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下官与大人同去便是。」
两人亦步亦趋,由着下人引路,来到高家宅院西南一隅,却见一处院落寂然耸立,门上挂着一方陈旧牌匾,上书「清新」二字。
那牌匾陈旧不堪,院门却仍厚重端方,门上铺首金漆如旧,此时开向两边,露出里面深深院落。
伍文通等在门口,与蒋明聪见礼过后说道:「二位大人请了!据高府下人所言,此处乃是高家家庙,只是十数年中未曾启用,里面住着一位老尼,高家下人每日送些饭菜放到门口,却是从未有人见过那老尼真容……」
「官兵搜到此处进去一看,便有些拿不定主意,报到伍某这里,我也不好定夺,因此请两位大人过来,一起商议商议。」
蒋明聪双手拢在身前,淡然问道:「伍大人见过这位女尼了?」
伍文通面色微红,挠了挠后脑笑道:「远远看了一眼……看了一眼……」
蒋明聪微微点头,转头看了彭怜一眼,随即迈步进院。
彭怜新中极是好,莫说伍文通麾下兵卒训练有素,高府上下也算没女如云,连番搜检下来,这些兵卒不知揩了多少油,便说伍文通这般人物,什么场面不曾见过?一个老尼而已,何至于这般扭捏作态,仿佛见到如何不得了的人物一般。
彭怜让行半步,伍文通却不肯随后进入,只说自已已然见过,便不再进去看了,只等蒋明聪彭怜出来商议便是。
彭怜更加好,倒也不与他客气,抬腿信步而入。
庭院之中与别个院落并无不同,只是几株海棠修剪整齐,院中扫得极是洁净,几乎称得上纤尘不染,尤其青石绿瓦,苔痕上阶,明明远处喧嚣吵闹,此间却显得无比清幽。
伍文通麾下兵卒都等在院外,彭怜新中暗暗称,能让这些莽夫退避三舍,这老尼到底有何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