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郑侯家一派安静,郑熹还是在老地方见的她,将一只扇匣递给她:“你那破扇子赶紧换了吧。”
祝缨打开一看,还是一柄腰扇,道:“我以前那个也挺好的,我给它换个边儿就成。”
说着,将两柄扇子都拿了。郑熹道:“出息呢?不嫌寒碜。”
祝缨不睬他,对岳妙君说:“我这番回去了,府上要办南货,别找错地方。”
岳妙君笑道:“当然。”
府里又给祝缨准备了一些用器,供她到南府之后使用。郑侯又赠了她一柄剑,说现在大臣应该佩剑。
王云鹤、刘松年等人再无旁的叮嘱,唯施鲲再三提醒:“不许擅自动兵!你要惹起边患,我必请旨诛你!”
祝缨道:“大人,我何时自己惹事的呢?都是别人惹我,我不得不动手的。”
施鲲更担心了:“那你就不要去了。”
“我在宫里都能见血的,您忘了?”
施鲲看着她只觉得十分闹心,让她赶紧走。
祝缨又从岳桓那边搜罗了几大箱书,才算满意。到了岳桓家,她还另有一事,问岳桓可否见一见赵苏。她走的时候,赵苏正在学校里关着,临行总要见一面的。
岳桓笑道:“这有何难?”
赵苏便将行李从赁的屋子里又搬了出来,重住到了祝宅的客房里,自家的仆人也带了来。狗子绕着他的脚边摇着尾巴转了好几圈,赵苏拍拍狗头,起身对祝缨道:“义父,有些东西还请义父带回,祭一祭我舅舅。”
祝缨道:“你有心。”
“小时候,舅舅比阿妈对我好。”赵苏说。他托的东西是一些京城的玩具,以及一些南方见不着的异域玩物。本来这些应该是陪葬带入的,他当时人不在,现在开棺也不合适。就托祝缨都烧在墓前。
祝缨让项安郑重地收了,将家中的钥匙交给了他。
一趟京城之行,终于结束了。其结果是出乎意料的,祝缨心情颇佳。他们出京的时候许多人来送,郑熹上次不见,这次也来了。又有冷侯来送儿子、冼敬来送祝缨等等。送行的人互相打个照面,彼此竟不觉得意外,都是相视一笑。
……——
回程仍如来的时候一般,无论祝缨还是冷云都带了不少东西南下,冷云从冼敬那里讨来的麦种也是装船。依旧是先到码头,换船,沿运河南下,到了临近南府的地方,再从水驿转至陆驿。派去宣布任命的官员也与他们同行,巧的是这位正是之前到福禄县去召她进京的那个人。
同样有商人请求随行,不必赘述。
冷云与祝缨不同船,船停的时候却总爱聚在一起。他从来没有与张仙姑、祝大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听二人讲乡野故事听得意犹未尽。频频追问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狐仙之类。
薛先生与他同行,此时多半与祝缨商议一些州内的事务。薛先生十分看重宿麦的推广之事,董先生已是官身,薛先生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他只恨不能将冷云按到祝缨身边,一个错眼不见,就是一项功劳飞了。
眼见“獠人”的事儿是插不上手了,冷云在偏僻的山里必是呆不住的,宿麦就是成了薛先生最关心的事,连一向更擅长的刑狱都被他放到了一边。
船到码头,再转车马。祝缨须得到南府,冷云拖着许多东西则直回州城。从船上移到地上,冷云的脚不由晃了一下,祝缨扶了他一把,冷云站稳了道:“无妨。”
祝缨看着他从一个纨绔又变回了一个刺史,整个过程也只在冷云仰面长出一口气又摆正了脑袋之间。
祝缨道:“不知大人回去之后需要多久能够安顿好?”
冷云道:“你有话便直说。”
“等大人安顿好,下官才好再去刺史府向您复命。”
冷云想了一下,回头一看麦种,不由头疼。道:“不急,先将你府内的事处置好。交割也要办好。”
“是。”
祝缨目送他离开,薛先生在离开之前特意来与祝缨打招呼,向她道珍重:“大人有事,只管送信来。”
祝缨道:“多谢先生。先生也请保重。”
她转头向随行的那个年轻的官员道:“又要劳动你啦。请。”
两人一同到了南府,南府的官员们在那位“丘知府”的带领下正在驿站外面迎接。
祝缨升任知府的事情,她自己事先不知道,也无从干预。京城这边任命一下,邸报就发出去了,全天下看邸报的人就都知道了。
无论官吏都是眼乱飞,祝缨是谁他们都知道,人往京城一趟,县令变知府了。“丘知府”以前是以副代正,现在正主来了,下属变上司了!
“丘知府”这些日子十分的难熬!手下的人渐渐使不动了。他又不能有多余的动作,新来的这位“上司”十分的精明又心狠手辣。
看到祝缨骑着马过来,“丘知府”率先上前行礼:“南府官员恭迎知府大人。”
祝缨跳下马来:“丘大人何故如此呢?”
“丘知府”心下十分难堪,道:“下官迎接大人,理当如此。”
祝缨笑道:“哪里来的下官呢?”她对那位年轻的官员道:“请。”
年轻的官员清清嗓子,拿出了委任“丘知府”文书,上前一步,对着所有官吏当众宣读了“丘知府”为仪阳府知府。
丘知府被这消息砸懵了。他在这偏远的地方快要呆满九年了!从鲁刺史到冷刺史,升职的事也是遥遥无期,突然给他升了,由副转正。没回过来已被一群人围着道喜了。
祝缨道:“仪阳府本有知府,还要调他,调一串子的人所以迟滞了一些。还请丘兄见谅。”
丘知府此时无心计较,不自觉笑道:“见谅见谅,哦,哪里哪里。”
“那——咱们办个交割吧?丘兄也好尽快到仪阳府去办交割,”祝缨与他一边走边说,“陛下、政事堂为推广宿麦之事,我想丘兄已有经验,千万重视不要辜负朝廷。”
丘知府心头一震,道:“必不负圣恩。”又试探地问:“是贤弟举荐的我?”
祝缨道:“兄要是有纰漏,我也要连坐,还望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