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丫头,把大哥松开吧。我们是兄妹……哪有妹妹把当哥哥的像犯人一样困着。”
解萦噘着嘴站起身,恼哼哼地坐到靠墙的木椅上,并不理他。
据君不封目测,眼下铁链的长度,不足以让自己靠近女孩身前。
君不封愣的工夫,女孩心头怒意更甚,白眼俨然要翻到天上。
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明明是这丫头片子将自己困在此地,这使小性的样子,倒像是他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连带着他心间横亘的火气也被女孩的幼稚模样冲得所剩无几。
小姑娘既然像往常那般和他使小性,那他也可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
想通了对策,君不封盘腿挺直身体,和解萦对坐。
在不夜石的迷离光辉下,君不封的面孔忽明忽暗。解萦如今得了机会,可以大大方方地看他,也就由着自己如鼓的心跳东奔西突。君不封脸上有一股罕见的严肃,这让解萦想起了少时在襄阳,男人无可抑制地对着屠魔会同僚发火时的情。
解萦不喜欢大哥对她生气,最后也在他隐隐泛着冷漠的审视下,心虚地低下头。
解萦很清楚,眼下他们之间的平静只是假象,等到大哥真正明白了她的决意,两人信任不再,恐怕像现在这样的平和都无法维持,他只会锲而不舍地尝试逃脱。在此期间,两人会持续长久的冷战,最坏的发展,大哥甚至会与她形同陌路。她不想和大哥闹到这一步。可除了把他扣住,她又还能做什么呢?
她把大哥当这个小家的男主人,而大哥看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客。
既是客,就总有向主人道别的那一天。
君不封在留芳谷的这四年,是解萦短暂人生里最快乐的四年。
在大哥来留芳谷久住之前,解萦虽然在谷里交到了一些朋友,也研读了不少技艺,但这些实际并不能撼动她内心分毫,她似乎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始终停留在被大哥救下的那一刻——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有一往无前的底气。
大哥在她身边待得久了,解萦也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何谓“安全”。大哥不在身边,她就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女,大哥在身边,她就是个有人疼的小妹妹。
君不封无声无息地占据了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两人早已血肉相连,密不可分。
解萦从来不做无妄之梦,从探听到大哥有离开的打算,她就在筹备今日之局。很怪,她甚至没有想过大哥答应自己的可能性,这个猜想在她心里就不存在。她清楚按他的脾性,也清楚他也一定会干脆利落地拒绝自己。
如果大哥轻率地答应了她的求爱,甚至像春宫画里的男人那样亲了她的嘴,比起高兴,也许她心里泛起更多的是恶心。
解萦这些年的所思所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和大哥的未来在铺路,但若大哥本来就对她有情,或在听了她的求爱后当场要与她洞房,她怕是会害怕地当场离开,但正因为他不会,他才是她的大哥,是她这辈子最珍重的宝物。
解萦想让大哥长长久久陪着自己,也希望他能不受束缚,潇洒自在地活。退一千万步讲,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可以不嫁他。两个人每天像现在这样高高兴兴地过日子,过那种可以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她也很满足。
归根结底,她只是不想让他走。
隔空对视,沉默半晌,君不封的盘算汇聚到了一处。
他清楚现在的解萦油盐不进,只怕自己和她讲道理,女孩也会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也怪他这些年对她太过宠爱,捧在手心舍不得呵斥,让她一时有了无法无天的错觉。虽然已经不再生她的气,但君不封预谋发一场歇斯底里的火,好来打破僵局,也借此机会给两人之间好好立立规矩,让她明白兄妹之间的相处分寸。
打好了腹稿,君不封的怒火如排山倒海般向解萦袭来。
听着他的骂词,看着他奔突咆哮的样子,解萦先是钝。幼年被二娘弟弟欺负便是这样,她的思绪与肉体似乎隔着半拍,迟钝是一种免受伤害的法宝。
放空了一阵,剜心的疼痛和谩骂也就随着双方的错位悄然飘散。
君不封演了场唱念做打的大戏,观众解萦却像樽木偶,纹丝不动。君不封越骂心里越打鼓,连带着之后的重话也带着几分不确信。
女孩就在他的不确信中渐渐回了。
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大哥骂她孩子气,骂她不懂事,甚至骂她心机重……止不住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原本垂在半空中的一颗心反而缓缓落了地,解萦不再为自己的举动心虚,她只是突兀地笑起来,呼之欲出的眼泪被她的冷静克制死死拦在眼眶中。
委屈与难过的情绪交织下,解萦平静了。
她纵然有千般万般不好,可她是为了保护他!
就算自己做得再不对,可除此以外,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君不封隐居四年,对武林的翻天覆地一无所知。他已不单是屠魔会的眼中钉,针对他的江湖绝杀令,赏金还在不停加码,再过一两年,只怕他会成为近年来的恶人赏金之最。别说是现在内伤没有完全好,就算是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又能阻挡得了几次?
她明明是为了保护他!贸贸然让他走,才会彻底失去他!
眼下是她留住他的唯一机会,她绝不可能对他放手!
解萦知道大哥是意欲展翅翱翔的鹰,可她对他的依恋,终究压下了要给予他自由的渴望。只要他不惦念着走,只要他愿意同自己在一起,她的所作所为让自己堕入阿鼻地狱也在所不惜!
喋喋不休地谩骂听烦了,解萦抄起一旁的空碗,直接砸向她的祇。
“你闭嘴!”
第八章较劲(五)
君不封的叫骂随着空碗的破碎,戛然而止。
他和解萦相敬如宾了好些年,见过彼此闹别扭的模样,却也都没有发过大火。刚刚如果不是自己躲闪及时,那碗只怕会直直砸在他的额头上。
他没有想过长大后的解萦脾气会坏成这样,再看女孩,她的胸膛起伏,脸上亦是不自然的红,显然也被气了个够呛。
留意到他的错愕,女孩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