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老头儿也看出了我的愤怒,后退了一步假模假式的叫起来:「怎么地!你还想在国家机关闹事啊!我们这武警可有的是!」
他一提到武警同志,我马上气馁了,我关某一介书生,三尺微命,受国家教育二十来年,还没等报效祖国呢,就被人民民主专政了,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唉,算了吧,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只好忍气吞声的拎起行李出了警卫室。
出了大门,我好像失去了方向,不知道应该去哪了。
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差,在大城市里转过几条街,或者在商场里走了几圈出来就会分不清东南西北。以前同学都戏称我为「路痴。」我还查过这方面的资料,说是因为小脑发育的不好,或者是大脑的某一部分发育的太过充分而压抑了另一部分脑功能的发展。总之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总是习惯于先买一份地图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今天,我不但找不到脚步的方向,连精的方向也失去了。我去哪?!我干什么去?!我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茫然之中我在街边柳树的荫凉里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在上面。这一上午彷佛经历了半生的苦涩,也该歇歇了。
树荫下面片刻的清凉多少驱走了一点烦燥,我开始梳理目前的处境。记得少年时候要到镇上和县里上初中和高中,老爸虽然不放心,也只能由我一个人去闯,但没事儿他就在我耳边念叨:遇到为难遭灾的事一定要冷静。
以前对我来说所谓的「为难遭灾的事」不过是没钱花了、考试没考好了,再严重点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的时候挥挥拳头打几次架而已。可现在我却有劲没处使,有脾气没处发,因为我面对的不是几个地痞流氓,而是深宅大院的国家机关。看来我真要冷静的想一想了。
思来想去,想起了人事局那女人说的那句:「有意见你找企改办提吧」,对啊!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我得去找企改办!这可是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也许他们会考虑我的情况吧。想到这里我又来了精,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于是爬起来背上行李走到最近的路口,向一位帮助警察指挥交通的老者打听企改办的办公地点。
老人家很热心,不过企改办好像是新成立的部门,他也不太清楚,他说估计应该在计改委里面办公。我一听有道理,就问清楚了计改委的地址匆匆地走去了。
好在几大局的办公地点都离的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一看计改委和人事局一样也有武警把门。不过这次我有了经验,先挤出笑脸,然后到警卫身边,先表明身份,再说明来意。这个武警还算客气,给我打电话联系了一下,然后就让我上四楼企改办找刘主任。
在计改委大楼的走廊里,我遇到几个人拿着文件来回走过,一个个都衣冠楚楚的,看我的时候那个眼儿和大多数城市人看农村人的眼儿差不多。好在我已经习惯这些东西了。
以前我也曾为此自卑或者愤闷过,后来当我在北京溷了几年,做过很多工作,接触了很多城市人之后,我发现其实城市人和农村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城市人只是看起来光鲜一些,但实际上活得比农村人累多了。农村人除了农忙的时候累一点,其他的时候串串门儿、打打纸牌、玩玩麻将,日子过的蛮轻松的。
人和人之间也很少勾心斗角,有点矛盾吵一架也就过去了。可是城里人可不一样,他们每天好像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单位里的人不苟言笑,住了十年的邻居都可能不认识,快乐的人比农村少多了。在农村,到什么季节吃什么水果蔬菜,那可都是自家园子里产的纯绿色食品,又新鲜又健康。
城里人吃的可就差多了,虽然什么时候都能吃到不同季节的蔬菜,但那都是大棚里养出来的东西,喷完农药喷催熟激素,看着挺好看,但是一点菜香也没有。常吃这些东西,不是得病就是影响生育。看到了这些,我就像阿Q看到了赵家少爷没有了辫子一样的幸灾乐祸,自卑和愤怒也减轻了许多,穿梭在城市之间的时候更加自由和随意,不再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刘主任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脸上总挂着三分笑意。见我进来连忙帮我放下行李,让我坐下后还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心想:人民政府就应该是这样嘛,看来我是遇到好人啦。没等我说话,刘主任先开了腔:「小伙子,这大热天的,你背个行李一定累坏了吧。」我说还行还行。
他又说:「我知道,在农村考出来不容易,特别是你考的大学还是重点,说明你的素质很不错啊!」
我赶紧歉虚:「哪里哪里,空负其名罢了。」
他夸奖到:「小伙子还很谦虚嘛。」
我哪有功夫和他寒暄哪,赶紧说:「那我就不谦虚了,你看我现在的情况应该怎么办吧。」
刘主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你是国家教育出来的大学生,国家现在的形势你应该了解啊,难呐!特别是我们渖阳这个地方,老国有企业特别多,又集中在机械制造行业,产品老化落后,根本没什么效益,这几年的亏损越来越严重,越没钱越没法搞技术改造和新产品开发,越没新产品新技术就越落后,形成了恶性循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啊!」
一篇宏论说完,他喝了口水。我心里想这些话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
「所以啊,改革,势在必行!」刘主任掷地有声的继续说,「但改革也是有成本地,也是要付出代价地,也是要做出牺牲地。如果不甩开包袱,大家就得一起死掉;如果一部分人做出牺牲,另一部分人就会获得发展的机会。这部分人发展起来了,可以再回来反哺做出牺牲的人嘛!」
刘主任说到激动处,胖胖的小手有力的挥舞着,好像已经把包袱甩到窗户外面去了,窗外的喧哗声彷佛是「一部分人」牺牲时的惨叫。
这时候刘主任站起来给我的杯里续了点茶水,并且坐到我身边来。
「年轻人啊,实话跟你讲吧」(我靠,原来才跟我讲实话!)「按照政策,毕业分配的大学生也属于这次下岗职工的范围。但是你不要有什么想法。你看看那些工人,他们很多除了原来岗位上会的那点技术之外什么也不会,他们下岗以后以什么为生?!和他们比起来你面前的路很宽哪!生活对你来说才刚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