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来此,因为有愧你生前嘱托,”韩非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一字一句,“可平准自小长伴你膝下,后来又得退位西去,到达希腊——他又有什么执念未平呢?”
等等,有个事儿忘了说。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小珍珠刚回家就开始发热,39.℃,吓得一家人半夜三点开车冲向医院。护士没用药,做了初步的物理退烧处理,大人们守到五点钟,看情况差不多稳定了,这才抱着孩子回家。
第二天大家各自上班,结果小珍珠又开始烧了,当时只有喻蓝江一个人在家,抱着孩子单手打着电话就冲出去打车去医院。
这大冬天的,有个着凉发热的太常见了,哪怕是期南旗下的医院,儿科也是爆满。不过自己闺女来医院不至于还得排队,护士看小珍珠手臂上血管太细,轻手轻脚地采了颈外静脉的血。
喻蓝江看着针戳进孩子细长的脖子里,透明的塑料管瞬间就被血红覆盖,不知道怎么的没忍住鼻尖一酸,吧嗒吧嗒地开始流眼泪。
这是他闺女,还那么小,怎么就要受那么大的罪。
薛预泽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人都愣了一下,而后立马抬起手机拍了一张。
【(图)】
宁昭同早早就看到照片了,但是等打完电话确认孩子问题不大后,才往群里揶揄了一句。
【togl抱着小珍珠掉小珍珠啦】
【(猫猫摸摸.JPG)】
【陈承平:恶心不恶心】
【崔乔:你没有女儿你不懂】
【陈承平:?】
【崔乔:小小软软的一团,一发烧整个小身子都是烫的,一边哭一边往你怀里蹭着叫爸爸,心都要碎了】
【崔乔:(猫猫哭哭.JPG)】
【陈承平:你在说什么鬼话】
【陈承平:这次之前哪次闺女生病不是我带着去医院的,要你说?】
【崔乔:是我做错了,同同你不要责怪陈哥】
【崔乔:(猫猫委屈.JPG)】
【陈承平: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得了】
【林织羽:近来天气转寒,各位注意身体。】
【对,注意身体】
【别回来传染给闺女了】
虽然说着注意身体,但十二月底,陈承平的老爹陈老幺终究没抗住今年来得突然的冷空气,在一场初冬的冻雨里咽了气。
陈承梅打电话来报丧,陈承平把电视声音调小,向小珍珠示意稍微安静一下:“我明天拢屋。”
陈承梅愣了一下:“嫂、嫂子不来蛮?”
宁昭同把手轻轻放在陈承平肩膀上:“我也去。”
陈承平握住她有点凉的手:“来。你不要哭太凶,注意身体,我先挂了。”
忙音一阵,宁昭同从后面抱住他:“要哭会儿吗?”
“哭锤子,老子好多年没哭过了,”陈承平下意识地嘴硬了一句,却不免有些失,“不是说老头子做完手术恢复得挺好的吗……”
小珍珠好像察觉到什么,朝他怀里钻了钻:“平平不要难过,瓅瓅陪着你。”
“我不难过,”他亲了亲女儿的脸,又偏头看宁昭同,“我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突然。
人的永别总是那么突然。
宁昭同看他片刻,捧着他的脸,在女儿亲过的地方轻轻落下一吻:“我陪你去。”
他手上用力,把她从沙发后面掀过来,再把母女俩一起抱进怀里,低声道:“没什么,早就想过有这一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给我留句话。”
宁昭同没出声,从脚边把酥酥搂起来,把手指扣进他的手里,一起放在了它的肚子上。
温热的绒毛随着呼吸起伏,一个生命的体温与触感。
川南小县城,亚热带季风气候,加上正处在四川盆地和云贵高原的交界处,进了初冬就是淅淅沥沥的冷雨。
陈老幺的丧事办在乡下的老房子里,估计是为了讲个叶落归根,但临时收拾出来的院子实在有点无法落脚。陈承才在潮湿的堂屋里坐着主持大局,脚底下火盆燎着,烟一根一根烧尽,烟雾里一张焦头烂额的脸。
乡里丧事按规矩办流水席,卫生条件差不说,人也太杂了。陈承平跨进门槛,先没忙着跟陈承才打招呼,拉过请假回来的王朝阳,带着宁昭同和小珍珠上了二楼。
宁昭同在门口多停了片刻,看到一个“光荣之家”的牌子。
推开主卧,陈承平让母女俩进去:“在上面待会儿,下面全是抽烟的,别下来,咱傍晚就走。”又告诉王朝阳:“陪你舅妈聊会儿天,别让人进来。”
王朝阳苦着一张脸:“三舅,我拦不住!”
“拦不住下来找我,我就在堂屋头。”陈承平撂下一句便转身下了楼梯,王朝阳探头看了两眼,把门关上,回头:“三舅妈。”
宁昭同含笑:“一起坐坐吧。好久不见了。”
王朝阳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普通话说得好了很多:“我也没想到,报了那么多北京的学校,结果录到中大去了……舅妈,我和我室友都是你的粉丝!”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们都把你当女,你说不更后好多人在朋友圈里感叹呢……”
小珍珠往宁昭同怀里钻:“妈妈抱。”
“好,妈妈抱,”宁昭同把女儿搂进怀里,“这是朝阳哥哥。”
“朝阳哥哥好!”小珍珠眨了眨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我是宁瓅。”
王朝阳脸都要笑开花了:“你好啊,我知道你的小名叫小珍珠!”
“咦?瓅瓅还没有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舅妈经常在自己的节目里夸小珍珠,我经常看舅妈的节目。”
“哇!妈妈怎么夸瓅瓅的啊?”
“小珍珠平时不看舅妈的节目吗?”
“爸爸妈妈都不让我看,说屏幕对眼睛不好。”
……
宁昭同抬手,用了一点力,推开老旧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