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着塔壁往上。鲜血从无数指尖流下,吼叫从喉咙喷涌而出,愤怒,痛苦,而塔顶的女人的长发散了,和着风,同旗帜一起燃烧,艳极的颜色。
红色,火的颜色,血的颜色,殷华曼理,遗芳酷烈。。
那是苦难的烈焰,在无数人心上灼烧。
“把她带回来!”陈承平对着电台嘶声,“喻蓝江!听到没有?!把她带回来!”
喻蓝江没有听到,又好像听到了。
车开出没几步就被汹涌而来的人潮堵了个严严实实,他在还有一点空隙的时候挤下了车,被愤怒的人潮裹挟着朝高塔奔去,连腿都不用抬。
怒骂,痛呼,呻吟,哭叫。
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无力感,像头困兽一样被人群包围,用尽了全力也无法挣开。直到最后筋疲力竭,他只能把眼睛睁到最大,抬头望着顶端长发飞舞的女人,一句问堵在喉间。
你要走了吗?
你又要在我面前朝着永夜而去吗?
眼底依稀有泪,滚烫地落在谁的衣袂。
马上就要冲上来了。
宁昭同抬起枪口。
要结束了。
突然门口传来一点动静,但她正准备送出第一颗子弹的时候,却听到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
“别开枪,是我。”
男声,中文。
宁昭同有点困惑,试探着问:“聂郁?”
“对,”聂郁从黑暗里走出来,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捂着腹部,倒还带着一点笑,“挑了个地方想休息一下,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他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C4,而后靠过来,和她并肩,抱住了手里的枪:“你得欠我一条命了。”
宁昭同盯着他涂黑的脸失片刻,而后轻笑了一声:“你可以现在扑下去,下面全是人,估计摔不死。”
聂郁也笑:“我会在半空中被打成筛子的。”
“那投降?”
“肯定也是筛子。”
宁昭同眉梢一扬:“那没办法了,算你倒霉。有时候我们得接受既定的命运,然后从容地面对它。”
聂郁苦笑:“同同,如果我既定的命运是跟你死在一起,我会很尴尬的。”
“哦,看不上我,跟我一起死都嫌弃。”
他摇头:“我只是太清楚他们编故事的套路了。”
什么兜兜转转还是跟你死同一穴,上穷碧落下黄泉人生自是有情痴什么的……虽然到这个时候,还发觉是件求也求不来的美事。
“爸爸妈妈会知道这个消息吗?”宁昭同问,看起来真心实意有点顾虑,“苏阿姨恨我我会很难过的。”
聂郁叹了口气:“同同,临死之前我们一般不提爸妈……”
“不好意思啊,我爸妈有当没有,不熟悉这个规矩,”宁昭同笑,听见下面越来越大的动静,“看来没多少时间了,最后两句吧。交换个秘密怎么样,剩下的我们下去再聊?”
秘密。
聂郁沉默。
“嗯?那我先说?嗯……那我说一个大秘密吧,”她想了想,“我女儿最开始的名字叫宁郁,她父亲给他取的,后来因为怕世人避讳麻烦才改了个生僻字。当时我想着,她性子要是能跟你一样,那也挺好的。结果她后来长了个一米八五,气上来了连她哥哥都揍,好几次差点没把我气死。”
聂郁没听明白,只是看着她眼里烧灼出的颜色,诧异那竟然是温柔的。
她的女儿,名郁。
“到你了。”她还催他。
聂郁看了她片刻,突然笑了一下,低声道:“我的秘密是……”
他用左手从怀里摸出军牌,看着有些勉强,而后示意她伸手。合金的牌子落下,金属珠串链条窸窸窣窣地在她掌心团作一堆,那么轻的声音,却竟然清晰地响在耳边。
他说:“如果我能回到9年,我会用尽一切办法,阻止你去美国。”
那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结束。
如果她没有离开,如果他能多给她打几个电话,如果他能知道她的善意隐瞒,如果他没有因为巴泽尔而对她那么蛮横……如果,如果。
楼下的钢门终于被冲破了,聂郁开了第一枪,眼里有滚烫的泪光。
宁昭同静静看了他片刻,将链条拴在腕上,垂下眼睛,沉默地点燃了引线。
一点火光,枪声震耳欲聋。
无数躯体迎上他的枪口,在面前倒下,聂郁几乎有些恍惚。
他的枪,他的生命,他的……同同。
他毕生挚爱的一切,都将在这里画上句点。
他放下枪。
引线将要没入雷管,一个纤瘦的身影突然冲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肩膀。
下一秒,耳边惊雷炸起,冲击波几乎在瞬间就击晕了他。
天地同寂。
那最后一眼,是她柔软的面颊与秾丽的眉眼。
还如年轻时一样漂亮。
那么轻易就能拨动他的心弦。
陈承平没有流泪,虽然他觉得自己是应该流几滴的。
就在刚刚,他的爱人,他最看中的下属,被两公斤C4爆炸的烈焰吞没殆尽。五层的祭塔轰然倒塌,他们离得太近,估计瞬间就被炸成碎片了。
他该难过的,没有人会诟病他。
可他只是收回了目光,拨出了傅东君的电话,再命令全体人员立即撤退。
不知道旗帜被烧祭台倒塌对于当地信众来说是个什么概念,但他们撤离的途中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迟源和江成雨顺便还把深井边上等候火刑处决的MLF人质救了下来,屁股后面跟着一长串哭哭啼啼的无武装人员。
傅东君看起来状态很差,姜疏横一把把他搂进怀里,窝到车最后面的座位上。武柯和雷众都没有说话,陈承平钻进领头那辆装甲车的副驾驶,打开全部频道:“先回去。”
频道里一片寂静,甚至没有人回答是,只是沉默地跟着他掉了头,驶向回头路。
傅东君的手表突然响了一下,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