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辞是“这台新机器可以整体扫描你的身体数据变化”,但出舱时展慎之感到头晕,且时间竟已过去三小时之久。
他提出疑问,杨校长并未对他隐瞒事实,告诉他:“我替你格式化了一段你不需要的情感数据。”
“我没有同意。”展慎之眼前有些重影,大脑很重,但仍感到了一种被欺骗与背叛的愤怒。
“他背着你杀了人,而你相信了他,”杨校长关心的眼不似作伪,“慎之,这种情感,你觉得你需要吗?”
展慎之全然无法接受她的行为,不悦至极,想说服她重新将情感还回给她,因为他自己的情感去留,应当由他自己决定。
杨校长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办法,展慎之便与她不欢而散。
而后是前哨赛,以及赛后的立即任职。
在下都会特别调查科繁忙的、真正的新工作,让展慎之无暇顾及他被剥夺的那一部分情感,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情感似乎没那么重要。只不过他也没有再接过杨校长打来的任何电话,未回复过任何消息。
——而现在看,乔抒白能杀谁?
展慎之来不及细思,乔抒白又说:“就抽检一件,行不行,展警督?”
他又贴近了展慎之,像刚才那样,仰着头,一把抓住展慎之的小臂。
乔抒白手心很冰,对他露出一种终于让他感到熟悉的笑来,说:“我也可以帮你在摩区继续当线人呢,以后给你更多情报,这次一定好好当。”
冰冷的手沿着展慎之的皮肤往下滑,展慎之把手臂抽了出来,勒令他别再靠近,回头望了一眼车队,看了一眼表,说不清为什么,还是让了一步:“每台车抽检一件。”
“太多了吧,”乔抒白竟然还不满意,可怜地看着他,“要我赔钱的,展警督,这个货品好贵,我很穷,赔不起。”
“不要得寸进尺。”展慎之警告他。
乔抒白只好撇了撇嘴,问他:“展警督,那你还留着我号码吗?”
展慎之懒得理他,径自往回走。
回到车队边,乔抒白跑到脸上有道疤高大的男人身旁,轻声和他说话。
展慎之记得那人叫曾茂,是何褚的下属,摩墨斯星星俱乐部的负责人。
强光灯把乔抒白照得愈发瘦弱。曾茂听他说话,皱了皱眉,又点点头。
货品检查的结果没什么问题,三台卡车装的都是有生产许可的合法劳工体,且确实如乔抒白所说,因劳工体还在营养舱中,不方便拆除包装。
放车队离开后,宵禁即将开始了。
八月起,宵禁令推迟到了十一点,据说明年便会取消。
展慎之和同僚们拿着通行令,直守到了十二点钟,截获了两台被改了程序,私自载客的智能的士。
检查结束后,展慎之倒不是一开始就想起杨雪口中的骗子线人。
他先请下属在特许营业的餐厅吃了宵夜,而后回到宿舍冲了个澡。洗澡时他的脑子里突然之间出现了乔抒白。
他想起在他们最初认识时,星星俱乐部有一起命案。
展慎之回忆与乔抒白有关的事时,其实有些费劲。
仿佛流畅的,与乔抒白单人相关的回忆通道都被斩断了,他弄不清前因后果,必须得按时间仔细索骥,方可以找见具体的事情,然而这些记忆更接近旁观,而不是亲历,如同已过去十多年的旧事,只剩模糊的大概。
那起最后结案时定为“意外失足身亡”的坠亡案,犯案人不是舞女小莲,便是乔抒白,乔抒白说自己没做。但展慎之现在回忆疑点,确实很可能是乔抒白做的。
乔抒白胸口的监视器仍未拆除,如果展慎之回家去找到初始的连接器,应该还能重新设定,查看回放,作出更精确的判定。不过这有违展慎之的道德观,案子也早已了结,他没打算这么做。
另外则是摩墨斯区二号街九号巷大楼,犯人的头被乔抒白砍下,丢进焚化炉。
对于这起案件,即便是现在的展慎之,也不认为乔抒白属于逃脱了法网的制裁。然后展慎之模模糊糊地想起一间病房,从病床上可以看见窗外的晚霞,自己像是靠近了谁,记忆便暂停在这里。
展慎之冲了太久的澡,久到淋浴喷头开始提醒节约用水。
他走出浴室,擦干躯体,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前哨赛归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在参赛办保存的手机,私人号码已被更换了,应该是入医疗舱时杨校长做的,参赛时手机交得急,他没来得及注意。
他当时不知手机里具体少什么内容,现在看来,大概是和乔抒白的聊天记录。
展慎之翻看着手机,不再做艰难又无效的回忆,开始思考是否应该联络乔抒白——不是他想找回被格式化的感情,他已清楚知晓那无法寻回——是因他开始考虑乔抒白说可以做他的线人的事。
展慎之同样对何褚的生意感兴趣,乔抒白这次没机会骗展慎之了,说不定会是个不错的线人。
他打开电脑,从警局的系统内查找,果然找到了乔抒白的私人号码,在摩区的几份笔录上。
他原本想打电话,想到乔抒白或许与曾茂在一起,不便说话,便打下几个字,【我是展慎之】,他的手大,不小心按到了发送,直接发了出去。
过了片刻,对方回信:【展警督,您好。我是乔抒白。】收到信息后,展慎之看见对方还在输入,但始终没有发来信息。
乔抒白泡在下都会区一间新酒店的浴缸里。
水热腾腾的,包裹着他的身体,把他腿上摔的疤,手上的茧都泡软了。
他原本在看老板娘给他发的装修视频,手机忽然推送了一条信息,来自新号码。他原以为是广告,点开看,竟然是展慎之发的。
乔抒白是记得展慎之那张毫不在乎的脸的,立刻怀疑展慎之只是对他提出的线人提议心动了,想利用自己。
他放任自己将手架在浴缸两边,把自己沉进水里,让热水漫过自己的小半张脸,蒸汽熏着眼睛,慢慢地想了一会儿他的像笨蛋一样的那个展哥。他信箱里还有他发来的线人守则不知道多少条,每条都很严格,又很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