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铺子上下三层,光是给人梳妆的丫头就有十多个,个个手艺精湛。高玲珑放在其中,特别显眼,因为她梳的发髻都是当下没有的,且旁人还不好学。两日后,她又说自己学会了上妆。管事让她试了试后,惊为天人。
七天后,高玲珑已经到了顶楼,伺候的都是最舍得在这个铺子里花钱的贵客。九成的夫人都很满意她的手艺,却又不方便天天过来梳,毕竟,要参加红白喜事,总不能先跑这里一趟吧?
很快就有人提出请高玲珑过府教导丫鬟梳妆,只要她愿意,银子不是问题。管事答应了,在此之前,已经有其他的铺子注意到了高玲珑,开出高价请她帮忙。管事那时候就已经重新给她定了工钱,一开始婆媳俩一个月四钱银子,包吃住。后来梳妆一次一钱银子,每天至少能梳十来个,那就是一两银子,别说当初的镇上,就是在这个城里,这份工钱也不少了,强过了九成九的人,管事本身一个月也只有这么多。
事实上,管事在意的不是梳妆能赚多少,他要的是因为这份手艺把客人吸引过来。
如今有人提出让高玲珑过府教导丫鬟,管事又改了工钱,不管夫人给多少,铺子和她一人取一半……肯定要比在这里梳妆赚得多。
关氏一开始在铺子里帮着熨烫料子,后来喜欢高玲珑手艺的夫人多了后,她就被高玲珑拉过来打下手了。那些富贵夫人不食人间烟火,好像不知道外头有多艰难,伺候好了都会打赏。短短十来天,她们已经赚到了上百两银子,相比之下,管事许诺的工钱还没这么多。
那天起,婆媳俩天天过府,一去就是两三天,富贵人家的吃住,比铺子里好了不止一点。除了工钱之外,又都有打赏。关氏收银子收得手软,真心希望离国的官兵不要打过来,婆媳俩靠着这份手艺,下半辈子应该能过得很滋润。就算以后许多夫人学会了,不再找她们,她们也能挪到外城去给人梳妆。
总有姑娘要相看,总有妇人要出门做客……这些都是她们的客人。
一连去了五个府邸后,距离她们进城已经快半个月了,这一日,高玲珑带着关氏刚刚回到铺子里,管事就过来了:“让车夫送你们去林府。林夫人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高玲珑心中一动:“林?”
“是,林夫人脾气不太好,你动作一定要轻柔,别伤着贵人。”管事急匆匆吩咐完,摆摆手去忙了。
关氏叹口气:“这活儿赚得多,就是贵人不好伺候。回头咱们还是去外城租个小铺子,伺候那些普通点的人吧。”
高玲珑不置可否,上辈子将婆媳俩打得半死的林家,还是得去一去的。
马车在大门外停下,婆媳俩由婆子带着从偏门而入,路过其中一个院子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声。
高玲珑认出那是罗大穗上辈子伺候人的院落,忍不住皱了皱眉,关氏快走一步,扯住了她的袖子:“好像是你二婶的声音。”
闻言,高玲珑有些意外:“不会吧?”
“我跟她相处了十多年,不会错的。”关氏大着胆子问了一声,“大姐,这院子看着挺贵气,是主院了吧?”
婆子一脸傲然:“你猜错了,这是咱们府上的小公子所住。”
话音未落,却见院子门打开,有两个婆子拖着一个血葫芦一般模样的人出来。
那人浑身鲜血,还在哼哼唧唧。抬眼看见高玲珑二人时,本来要死不活的人疯狂地剧烈挣扎起来。
第27章 逃荒路上七
齐氏周身都是血, 眼紧紧盯着高玲珑。
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明显是认识的。婆子面色惊疑不定:“你认识这个人?”
到底是在一个屋檐底下相处了十多年的妯娌,关氏特别讨厌这个弟媳妇, 但背井离乡后难得遇上个熟悉的人, 她下意识问道:“她做错了什么?”
引路的婆子瞄了一眼院子:“在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做事要少听,少说,少问!反正,主子不会冤枉了下人的。”她一挥手,“送走吧。”
“嫂嫂, 救救我!”齐氏声音又哑又凄厉, “我什么都没有做……那个小公子喜欢打人……我不服,他就让人把我打成这样……”
关氏已经能感觉到婆子很不高兴,而另外两个抬着齐氏的人,直接将她的嘴堵住,很快消失在小道上。
再次往前走时,婆子眼角余光打量着二人,问:“那个人喊你嫂嫂, 你们是亲人吗?”
关氏否认:“不是!”
婆媳俩被带到了主院之中,谁说头的是两个丫鬟, 唤做春月和夏花。
能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那都是心灵手巧之人, 两位姑娘学得很快, 不过短短两日, 就已经学得差不多。
高玲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林夫人, 整日面对这两个丫鬟, 甚至连那个打人的小公子都没见着,不过, 隔壁院子里时常传来女子凄厉的惨叫声,除非聋子才听不见。
关氏听得心惊胆战,不愿意在此多留,见两个丫鬟已经学会,便提出要告辞。
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这件事情得禀告管事,二位稍待。”
婆媳二人这些天去了好几个大户人家,对这样的情形并不陌生,丫鬟学会了之后,都是管事过来送银子,然后派马车将她们送回铺子。
果然,一刻钟后,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捧着个大肚子含笑进门,眉眼弯弯,很和气的样子道:“夫人很喜欢你们的手艺,也不想哪天出去跟人梳同样的发髻,想让二位留下来做个梳头娘子,每个月二十两的工钱。不用你们做什么事,天天在院子里歇着,或是研究新发髻,一日三餐有人送来。我们夫人要的,只是希望你们不把这首衣继续往外传。当然,不可能这样养着你们一辈子。夫人的意思,你们在这里住上一年,一年之后,再送二位离开。”
他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纸,“如果二位愿意,就在这张纸上画押,白纸黑字写明了,你们也不怕被府里拖欠工钱。”
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对于逃荒的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尤其还会维持一年。关氏瞬间就心动了,不过,想到隔壁的惨叫声,她又有了几分迟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