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小姐去了哪里?」
「哦——我去确认事情进展顺利。」态未改,酒香却清淡了些,不晓得奥斯小姐这次穿梭,横跨过多长时间。「去确认露西最终还是会跟亚当走到一起。」
「喔……是这样啊……」
确实,如果时间线从二十年前经过大幅度的变动,也有可能两人无法结成夫妻。阿特娜按着下唇思考着,做这份工作,所要顾虑的细节还不比当侦探少。
「奥斯小姐真是一个温柔细心的人。」
「温柔吗?我只是完成我工作上该有的职责——走吧,去确认结果。」
「嗯!」
令人意外地,喝醉的奥斯小姐,像是被酒精温暖融化的冰山,有些可爱。
阿特娜搀扶着走路有些摇摆的奥斯小姐,两人一同窜出柜台后方的走廊。时间还停留在早晨,奥斯古玩店的空旷大厅内,正如奥斯小姐所说的,一个人影都不存在。
桌上空留着没有动过的茶杯,就好像从未有人来到过。
手心紧了紧,是两人同时传来的松懈。
「啊——累死了——」终于卸下机警架式,奥斯小姐像是刚运动完急需休憩的人儿。将自己的棕色高帽随意扔在柜台上,解开盘发梳顺,一把扑倒在法斯特先生曾经坐着的绿色沙发躺卧。
「工作辛苦了!」
「阿特娜……」软语呢喃,忙活完一整天的工作,奥斯小姐的声音变得无力细微,就好像要睡去似的。「等会儿麻烦你,把法斯特先生的信物,放到门口的橱窗里。」
「好的。」
「还有大厅……也麻烦你整理乾净……」
「好。」
「还有……」
「嗯?」接不到回应,阿特娜有些发楞地朝奥斯小姐躺卧的沙发望去。在酒精的催煮下,这样一位精明冷悍的奥斯古玩店店长,也如同睡美人那般昏沉梦去。「真是——奥斯小姐!要睡回去卧房睡啦!」
丝无回应,古玩店内又回到平常静謐的过往,只有店内古玩器械运动的声音。阿特娜看着沙发喊不动的人影,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睡着了?」
有同样的劳累,但阿特娜还是折起袖口,拍醒自己双颊,压榨出最后一丁点体力,完成奥斯小姐吩咐交代的工作。
躡手躡脚地潜到她身侧,听她规律地吐息浅鼾,那起伏的胸腔,每一次呼气,都把带有高热的葡萄酒香送出。阿特娜憋住呼吸,避免被这诱人的香气给缠住,动作轻微地替奥斯小姐取下胸口领花。
接着是外袍。阿特娜牵着奥斯小姐的手挪动,摆放平稳;应和着深睡节奏,悄咪咪地掀开奥斯小姐胸前的口袋夹层,探手进去将里头的盒状硬物取出。
是个简单的动作,但阿特娜取了五分鐘之久。
「我在干嘛……」
阿特娜将靛蓝色的精装盒打开,确认里头手工雕成的项鍊并无损坏,然后大大地喘一口气,动身前往门口将它摆进橱窗内展示。
「呼——」简单地将书收拢整齐,却也耗费阿特娜最后一丁点力气。只是做个简单劳动,就能搞到整个脑袋晕呼呼地,支不上力气。
她有些出地看着窗外明光。在各路时间线里不断来回切换的清晨与黄昏,早就打乱她的生理时鐘。她揉揉眉眼,也是骨头散架般地瘫软在沙发前,看着对坐熟睡的奥斯小姐,不免打起一个大大哈欠。
有什么漆黑,在脑海里潜伏着。
那东西黑得看不见影,在同样分不清上下左右的黑海当中,窜溜进一丝不安或恐惧。
啪——啪——
是熟悉的声音,好似鞭子抽打。
阿特娜刚认得此声,梦境空间中的黑色转瞬就被抽空,替换成亮得刺眼的腥红,只留下一个人的影子。那人兇恶地甩着鞭子,狠狠地朝自己身上抓来。
「哈啊!」胸闷惊惶,像是要浅溺在水面之下,挣扎着向着空中呼一口气般,阿特娜这才惊觉自己身在古玩店内。
「嘶——吵醒你了吗?」对座是早已起身的奥斯小姐,她解开的长发垂落肘间,斜倚在沙发扶手旁揉按着脑门。「你还真贴心……帮我准备好了醒酒茶吗?」
「啊!那个——」不等阿特娜阻却,奥斯小姐已经端起桌上的精緻茶杯,细口浅饮。
「可惜放得有些久,味道略涩。」
因为,那是原先泡给法斯特先生的。阿特娜吐吐舌,将这句话憋在胸口,没有出唇。刚酒醉醒的奥斯小姐,有些令人意外的迷糊。
「嘖……我到底喝了多少……头痛……」
「那我马上就再去泡一壶!」
慌忙地站起身来,阿特娜这才发现,时间有点不对劲。本该还亮着的天翳,早已围成暗幕,不知道什么时候,疲倦已经带着她进行第二度的时光旅行。
阿特娜瞄过一眼店内时鐘:下午六点二十二分。
「不用了……」奥斯小姐摆摆手,屈身按摩自己的小腿肌肉。「你如果还有体力,就来帮我揉揉肩膀吧。」
「好的!」
「哎呀……年轻真好……上了年纪稍微动一下就不行了。」
「奥斯小姐你不也才三十几岁而已吗?还很年轻呢!」
「是吗?我都以为我到四了……」
「不会不会!奥斯小姐打扮起来还像个二十岁的女人呢!就像我的姊姊!」
「吹捧的话就不必了。」拨开廉卷如瀑的发丝,露出肩胛,阿特娜小手覆上,却像是碰到水泥墙般的坚硬,揉捏不动。
「奥斯小姐……你的肩膀……太紧绷了!」
「哈啊——因为时间旅行一向是这么累人。」
「啊!奥斯小姐!你看——」
依着阿特娜的声音提示,奥斯小姐转头面向窗外,在那玻璃帷幕之外,有一对情侣打量着橱窗,他坐着轮椅,她推着他,流连徘徊在橱窗前,久久不散。
奥斯小姐的凝脂玉手轻拍肩膀,捉停那小巧的揉捏。「阿特娜,要工作了。」
是法斯特夫妇。
匡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