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贵妃比谁都清楚,千罗棉为了陪她,付出了什么代价。但如今的她,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爱,只会仇恨了。
但她该恨的,是那个亲手将她儿子送去赴死,将她女儿送去和亲的乾宇帝,而不是眼前的千罗棉。
推开千罗棉,嘉贵妃像失了魂般,步履蹣跚,边哭边离开了御前房。
嘉贵妃一走,千罗棉忙对桃子道:「我不是说了不要出来吗?」
桃子走向纸笔,写下『你说别开门』。
千罗棉有些怒道:「你看不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吗?你不知道这样会很危险吗?」
桃子有些心虚写下『不知她是你姊姊,怕她砍你』。
千罗棉当然知道桃子是一时情急,但还是有些埋怨桃子太衝动。
「我会躲。」千罗棉小声道。
桃子指了指千罗棉脸上的伤痕,彷彿在说「这些不就没躲吗?」
这次轮到千罗棉心虚道:「小伤,不碍事。」
桃子转身去床上拿了高太医给她治肩伤的膏药,递给千罗棉让他擦脸。
这倒是让千罗棉想起了之前的事,于是他问道:「你师父可有跟你提起过你的身世?」
桃子摇了摇头,一脸不解为何千罗棉会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好。」千罗棉回答。
桃子在纸上写下『师父是好人,路边发现我便捡回家,不知亲生父母是谁』。
「你师父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你我姑且相信不坏。」千罗棉道。
他不肯定桃子的师父是不是真不知道桃子的身世,但桃子显然是不知道的,不然在发现自己衣服被换过时也不会这么淡定。
听他这么说,桃子又写下『你捉坏人,师父除恶妖,殊途同归,都是好人』。
千罗棉见了,有些意外道:「你觉得我是好人?」
桃子点了点头,写下『奉命行事,尽忠职守,问心无愧的忠臣』。这些是笛午在把千罗棉救回家时曾经在心中想过的,桃子也就如此相信着。
千罗棉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奉命行事跟尽忠职守这两句话他确实常听见,但问心无愧却是第一次。
真是讽刺啊!千罗棉苦笑心想。
他惩奸除恶,世人却不理解他,只道他是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但这唯一被他愧对过的桃子竟然觉得他问心无愧。
心隐隐作痛着。
【算帐】
入夜,千罗棉在卧房中安排着定安公主出嫁一事。
他获得情报,得知死士集团会有所动作,特地放出了假情报,等着对方上鉤。
「到时候,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一切听候我的命令。」千罗棉吩咐道。
「诺!」御前房宦官们应道。
冀州以来,千罗棉一直追寻着夜鬼的下落。本以为他就是姚国的奸细,但在姚国战败后,死士却仍然活跃在阴影之中,只怕是有其他国家在背后操控。
自此之后虽再无见过绚晶针,但在数年鍥而不捨的坚持下,他们已经逐渐逼近死士集团的核心。定安公主出阁这么大一件事,夜鬼极有可能会亲自监督,这是将他们一举拿下的大好机会。
「只要有人看见绚晶针,立刻发送信号。」千罗棉强调道。
夜鬼,千罗棉要亲自拿下,用怜殤一刀斩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在下属们离开后,千罗棉继续在房中安排着。
假定安公主的路线已定,但真的定安公主依然必须送到昌国,至于她怎么走,则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然而城门就那么几个,要怎么走才能不被发现呢?
陷入沉思的千罗棉将头靠到了手上,伴随着脸颊传来的刺痛,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有伤。
掏出桃子给的药,千罗棉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刚入宫时,功夫还很差,三天两头便受伤。当时还是嘉妃的姊姊经常半夜偷偷拿着御赐的珍贵药膏来替千罗棉上药。月光之下,儘管他们只有彼此,却依旧觉得满足。
后来嘉妃因诞下太子而被封为嘉贵妃,飞黄腾达,而千罗棉也功力渐长,鲜少受伤,两人的距离却并未因此而渐行渐远,儘管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却总把彼此放在心上。
仔细想想,一人之下的千罗棉,看似风光,但受了伤,会想到帮他上药的,这么多年来就只有自己的亲姊姊。
只是...
想起太子死后,嘉贵妃发疯似的跑进这个卧房,掐着自己脖子的模样,千罗棉知道他俩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嘉贵妃老说千罗棉疼外甥女多过外甥,但玉儿又何尝不是他的心头肉?他挥的每一刀,射的每一箭,都是千罗棉手把着手教的。
只是男儿郎不能宠,毕竟他日后是要当皇帝的。
若早知道他这么小就..
早知道就不对他这么严了。千罗棉心想。
今日的嘉贵妃,巴不得把千罗棉碎尸万段,再也不会来帮他上药了。
但上苍,又送来了另一个会担心他伤势的人。
「我在想什么啊?她可是邹王之后啊!」千罗棉自言自语道。
不。即便她就是个寻常女子,一个宦官,也是不能有半点想法的。
突听见房外有动静,千罗棉吹熄了油灯,手按怜殤,竖耳倾听一举一动。
窗外一个身影不太俐落地翻进房,撞倒了一个花瓶。月光照到进屋之人脸上,千罗棉看出来者是桃子。
重新点起油灯,千罗棉似笑非笑道:「你不在房中养伤,跑到我房里来干嘛?」
桃子被突然亮起的灯吓到,但见千罗棉没生气,于是走到书桌前拿起了笔写下『想拿药,但你睡了』。
原来她只有一瓶药,给了千罗棉自己没得擦,想拿回来但见房中灯灭,以为千罗棉睡下了,便想自己进来拿。
千罗棉将药递向桃子笑道:「你拿回去吧!我自己有。」
桃子靠近一看,有些不开心写下『你没擦?』
「没。」千罗棉回答。
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