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组过来了,向晚跟科里经济组的两位师傅坐在一块等待结果,因为紧张手心里不停出汗,向晚悄悄问他们,如果检查过程中被叫过去问话该怎么应付,一位师傅说不用怎么应付直接说实话就行。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十点来钟时,厂里审计科的小王过来叫向晚说让她过去一下。
向晚吐了口气,忐忑的走进会议室,曹骏和两个厂办的人正在里面陪着,她看了一圈坐在圆桌两旁的人,不知该走向哪一个,这时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朝她招了招手,向晚走过去站在她身边。
那女人大概是觉出了向晚的紧张,温和地说她只是问点问题,让她不要怕,他指着账面上的一串数据说:“这个为什么是亏损,而且数额这么大。”
向晚说:“这是我们库里的特殊工具,是整套买的,借用的时候需要厂长签字,但不止我们厂,有时候外厂的人也会过来借,如果年底盘查时发现没有还上来,就在账面上注明亏损。”
女人拿过一旁的盘点册,让向晚指明跟账面上相对的那套工具,结果发现是四年前借出去的,不是借了一整套,而是其中的三件,算数额的话有也七万多。
女人看一眼向晚,“有借条吗?”
厂里内部审核的时候,向晚曾经跟姜慧茹仔仔细细的核对过,发现所有外借厂家的工具都没有借条,此时她也只能实话实说。
女人看一眼曹骏,意思是让他解释。
曹骏说:“小向是三个礼拜前刚调到仓库的,以前是另外两个师傅管。”
女人瞟一眼向晚,又把目光落在曹骏身上,“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并不关心你们厂的仓库是谁在管,我是问你,如果这套特殊工具最后收不上来的话,这部分国有资产的流失该怎么算。”
王成钧做厂长时一直努力抓生产,对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不怎么在意,曹骏上来后才发现无论是财务还是各个仓库都存在缺口,但他又不能把责任推在上一任身上,只好说他会尽力去查,如果实在追不回就从他工资里扣。
后面,女人又问了向晚一些零零碎碎的问题,她答得还可以,女人就让她回去了。
中午,调查组的人随便在食堂吃了点饭,一直工作到晚上七点钟才离开。
向晚站在桌旁整理那些账册,曹骏跟其他人聊天时,突然说了一句话,这话出口后,屋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不光这样,向晚觉得自己的头顶有点发热,像是被别人的目光烘烤着似的,身旁一个三工段的师傅拍了拍向晚的肩膀说,看小向专注的连领导的关心都没听到,刚刚曹厂长问你是不是上午的时候害怕了。
如果是王成钧,向晚一定会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无比真诚的去回答那句话,但对于曹骏,向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说这话的目的,只淡淡的道了声没有,目光甚至未曾在曹骏身上落一下。
气氛有点尴尬,几个老师傅在心里埋怨了几声向晚的不识时务,哈哈笑着转移开了话题。
一、二工段和保障科的审计已经结束,需要把账册归位,因为姜慧茹已经回去了,向晚配件库的那些东西只能由她一个人往回搬,曹骏示意秘书小何帮向晚一下,向晚摆摆手表示不用了,说她两趟就能运回去,多跑点路就当锻炼身体了。
走出行政楼,站在外面开阔的场地上,曹骏捏着烟看了一眼向晚隐在黑暗中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李乘风哼了一声说:“小向这个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谁都不放在眼里,比她漂亮的女人多多了,但哪一个也没像她那样。”
曹骏转头觑他,“也不见得吧!”
李乘风想说怎么不见得了,但一看到夜幕下曹骏那双深如黑潭的眼睛,话到了嘴边愣是没说出来,但他脸上的那种不忿却没能隐藏起来,曹骏弹了弹烟灰说:“以前追过人家,人家没看上你,所以就报复人家?”
嗯?
李乘风有点纳闷,对程珣做的那些事,他自以为是读懂了曹骏的意思才去做的,怎么现在成了他一个人的报复了,当然,他确实也是为了报复,但倘若没有他的默许,他一个人能行?
李乘风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曹骏了。
向晚放完那些账本,又匆匆跑了回来,曹骏还站在行政楼外抽烟,孤零零的一个人,周围视野开阔,向晚的身影在他眼中一览无余,此时此刻黑暗成了最好的遮羞布,直到向晚缩成了夜色中的一个点时,曹骏才转身离开。
一心想要早点回家的向晚自然不知道这些,她把账本放进箱子,又从小红盒里抽出三张布票,然后关灯回家,明天是周六,她想去商店扯点布给程珣和自己一人做一套夏天的睡衣。
走出厂门,向晚就看到不远处的榕树下站着一个人,正低着头用脚尖拨弄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玩,向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大步跑过去,程珣抬起头,用手拨了拨她的头发,说:“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来回跑的”,向晚两手抱着他的胳膊用力往下压,“做好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程珣说:“给人的没做好给小猪的做好了。”
向晚呛他,“你待会儿别吃,吃了你也是猪。”
两个人一路聊着天走到家,向晚扔下包就朝卫生间走,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不洗个澡实在难受。
一会儿,向晚穿着件白底蓝花的连身裙走出来,头发用皮筋随意的捆在脑后。
五月末的天气已经很热了,程珣今天煮了绿豆粥,向晚一连喝了两大碗,她问程珣今天都出去干什么了,找到工作没有。
“找到了,邮电局,临时工,有活就去,没活就歇着。”
向晚说:“辛苦吗,太辛苦的话就别干了。”
“电工,不会太辛苦……有空我跟你哥去趟上海,去看看他做的那些生意,人嘛,就是要多尝试,你说是不是。”
向晚说:“你怎么尝试都行,就是别太累。”
收拾完碗筷,程珣忽然说要检查向晚的英语,因为这段时间工作不顺,他都有好长时间没教她发音了,向晚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程珣。
“这是我半年内背的,你可以随意抽查。”
程珣翻了一下,发现大半个本子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