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态度不好?”他的眼犀利起来。
“没有。”
诸星大看向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他不会是要泡你吧?”
瞧瞧这个人说的什么话!但是她的耳朵却忍不住红了起来,她捏紧拳头,有些不服气地想,她都要十六岁了,谈谈恋爱怎么了?而且,她每天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做实验,身边的男性,除了那些像白切鸡一样的实验人员,就是那些和实验人员谈恋爱的外勤,或者来保护、接送他们的外勤。哦,其中还混了一两个情报人员,但还是外勤居多。毕竟,组织里最不缺的就是外勤,像消耗品一样的外勤。
但诸星大说:“不要和外勤谈恋爱,很危险。”
志保挑衅:“你不就是外勤吗?你是说姐姐不应该和你谈恋爱?”
“琴酒不一样,他很危险。”
叛逆心上来了,志保故意说道:“哦?是因为他亲自处理了他叛逃的搭档?你不也亲自处理了你叛逃的搭档吗?”
她戳到他的痛处,他沉默下去,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突然又开口了。
“如果我有妹妹,我绝对不会让她和琴酒,或者和我这种人搞到一起。”
他在绝对两个字上加了重读。
震颤从脊椎骨的尾端窜上头皮,她感到非常非常不舒服。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种不舒服的来源。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说得已经不能再直接了:虽然我是明美的男朋友,但易位而处,如果明美是我的妹妹,我打死也不会同意这桩恋情。同样地,因为你是明美的妹妹,所以我也非常非常不赞同你和外勤谈恋爱。
他非常地坦诚,甚至坦诚到一种可耻的地步。他或许听说过那些和外勤闹掰的实验人员身上发生的事,或许没有听说过,但她是知道的,因为就发生在她身边。
但是,这话说得,就像是她有选择一样……
难道她的同事选择了去和外勤谈恋爱吗?难道她的同事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吗?难道她的同事不害怕,万一和外勤闹掰后,被外勤打击报复吗?
看上去,她们有选择拒绝的权利,但其实,她们没有。
就像她们生在组织,长在组织,被组织安排着走上对组织有利的道路,她们没有选择。
男性在组织里受到组织的压迫,女性在组织里受到男性和组织的双重压迫。
而这一切,是男性体验不到的。他们一出生便拥有特权,不自知地流露出傲慢,有些人的傲慢相对更明显,有些人的傲慢相对更不明显,但或多或少,他们身上都有这样的傲慢。
在之后的漫长人生里,宫野志保和许多男性打过交道。他们有些位高权重,有些富甲一方,有些聪慧过人,有些孔武有力。他们有些尊重女性,有些不尊重女性,有些自以为自己尊重女性,有些装得很尊重女性。但没有一个男人,能真正体会到,身为女性,所经历的那些处境。
甚至,对于快要十六岁的宫野志保,她也不了解自己的处境。
那时她还天真,经历得还不够多,身边的人也还算正直高尚。她还不知道,她还将遇到什么样的人,还将经历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她可能没有选择。
见志保没有再说话,脸上的情也不太美妙,诸星大以为自己吓到她了,就安慰她:“好了,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只是和你开玩笑。琴酒可能也是来打探消息的,像我一样。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拼上性命我也会保护你的。”
几年后,当这句话再次从他嘴里说出时,志保唯有冷笑不止。
她需要他保护吗?她难道不能自己保护自己吗?他又要从谁的手上保护她?难道不正是他们这群男人,他们这群外勤,给予她们最大的伤害吗?
明美坐在志保家的客厅里。她已经二十四了,刚刚从研究生院毕业,进入组织的幌子公司,作为一个普通的职员,经手组织能暴露在明面的业务。
爱子也在,她刚满十三岁,还是瘦瘦小小,没有发育。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志保在厨房里煮咖啡,她十七了,曲线优美,前凸后翘,已经有了女人的韵味。
明美走进厨房,帮志保收拾东西,这还是诸星大叛逃后,她第一次,在没有组织成员在场的情况下,和志保见面。
志保压低声音:“你知道吗?有人告诉我,前几周,组织知道了诸星大的真实姓名。”
明美狠狠吃了一惊,虽然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但志保一直在观察她,立刻就把这吃惊收入眼底。
“是吗?”明美故作轻松地说道,“除了名字,他们还知道了什么?”
志保捏着咖啡壶柄的手微微用力:“你不会是在担心他吧?”
明美确实在担心他。组织一直没有放弃追杀诸星大,如今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就可以很方便地查到他的亲朋好友,进而把他引出来。但她看着志保染上怒气的双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担心他被组织报复?”志保一下子就猜中了,“比起担心他,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人家通广大,在外面逍遥快活。我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余力担心别人?”
“对不起……”明美的眼睛里有了水光,“是我连累了你……”
志保冷静下来:“你没有连累我,真要说的话,是我连累了你。”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厨房里只有咖啡机冒出的嘟嘟声响。
过了一会儿,志保先开口了:“我是想提醒你,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有人最近正在追杀他。如果他死了,你不要太伤心。”
怎么会不伤心……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要是死了,下一个,不就轮到她了吗?
但志保却不这么看,她盯着咖啡机上的蒸气,有些阴暗地想:他死了,说不定对她们是一件好事。
他或许真有一个妹妹,被保护得好好的。而她们呢?在泥潭里沉浮、挣扎、飘零如秋日的落叶。
他明明是卧底,却还是接近明美。他不知道这种行为会给她们带来什么吗?他当然知道,他知道得很清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