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趣味。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并不长久,未下完的那盘棋也永远搁置在停滞的光阴角落。对棋的人,也已经远离。
是遗憾吗?他想,或许,但绝不后悔。
天道让他重活一次,必定有其用意。
现在最重要的,必须先弄清楚这具躯体的过去和修为。
金丹,算是不低了,但是若被人发现他夺舍他人,区区一个金丹可逃不过那些老祖的追杀。何况他已经习惯自己死前的境界,而且这副身体灵力运转的方式很特,他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不过这资质倒是很好,比起死前的自己,不相上下,修习的也是同一条路子,心法也相通,重新拾起以前的修为不是难事。假以时日,重登渡劫不在话下。
只是记忆就有些难办了,况且模仿再像,也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他最好找个藉口,一劳永逸。
想了想,他转身在房中搜索起来。只可惜,沉兰之只留下几封书信,其中顾元宗的确与他交往甚密,且是悬壶门的外门弟子。除却一些日常寒暄往来,最多只是顾元宗每隔数日便会为他送来一些丹药和薰香,都是常见的安方子。
醒来之时,房间里确实点着安香,柳长歌也在场,至少证明香是没事的。
顾元宗身为外门弟子,资源不多,还能专为他炼丹,说明他与沉兰之确是亲近。难怪柳长歌会说他是他的「相好」了。话说回来,这悬壶门也有意思,悬壶济世本是人间最大善行,然他生前与之打过交道,深知其门派不如外人传闻那般光明正派,一株能救人命的药草能卖千金,当时闻之他也只能摇摇头,心里有点失望。何况他们只救修士不济凡人的作风,他也很是不能苟同。若非后来为了打探某事,他本不会涉足此处。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地方重生。
再说千呎渊,渊下亡魂无数,内有结界,可压制修仙之人的修为,金丹以下难逃此劫,然而金丹以上可以衝破此等压制。柳长歌现在的修为甚高,就是能将他从渊底救起的关键。不过……那个顾元宗的修为与他相差不多,目前都是金丹初期,掉下渊底了,怎么柳长歌没在那里找到他?
顾元宗是被其他人救走了,还是自己脱困去了其他地方?
沉兰之和顾元宗又怎会好端端地从千呎渊掉了下去?曾听闻千呎渊底下藏有宝物,是悬壶门内门弟子修为达到金丹大圆满之后,选择随身灵器的歷练之地所在。但他并非拜入悬壶门的医修──这具身躯显然不走这个路子,手心有茧,灵脉广阔,隐约有剑气游走,虽修为尚浅,但看得出来是个剑修。那么,沉兰之和顾元宗到底是何关係,去千呎渊又是做甚么?
他必须弄清楚。他直觉,与顾元宗的关係是他在此重生的原因之一。
三日后,柳长歌携着药箱大摇大摆的进了沉兰之的院子,海棠花开得更盛了,沉莫若花间煮酒,好不愜意。
柳长歌一屁股坐下,一把抢过他的酒杯。
「真有间情逸致,伤不疼了?」
沉莫若有点怀念柳长歌这般率性的姿态,并不甚在意他的无礼。
「托你的福,药很好,金丹裂痕已经修补好。」
柳长歌扬了扬眉,「你功力倒是深厚,才短短几日而已,以往真是小瞧你了,还以为你与那廝相好之后,修练就落下了,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啊。」
沉莫若尷尬地咳了一声,他这是沉兰之的身沉莫若的心境,修练当然起来很快,自我疗癒就也快了,毕竟前生他这么干过无数次。
与柳长歌决裂后,甚少有医修能为他疗伤,也不愿为他疗伤,多少个伤痕累累的寒夜,他都是靠着自己撑过来的。久病成良医,区区修补金丹也不过信手捻来──毕竟他连元婴都能重塑了。
要不然,他怎么够「资格」被人綑上囚台?
柳长歌查探他的伤势果然如他所言,已经几乎痊癒,也不再多纠缠他,只打开药箱扔了一个白色瓷瓶给他,「极品九转丹,送你了。」
「……这不是衝击元婴的灵丹吗?」
「对呀,怎么了?难道你已经自信到不用丹药,用你这副身躯就可以抵抗天雷?不是说这种事不可能,但你又不是顾以明那个自虐狂,疼就算了,还冒着修为倒退的危险?跳了一次悬崖你是脑袋坏了?」
顾以明,现仙道之首,尊号「无非仙尊」。传闻性情淡漠,修无情道,许久以前大义灭亲,亲手斩了自己的白月光,灭了世间另一个魔头。
致臻三年,顾家灭门惨案,足以称得上是修真世家悚人听闻的命案。那时谁都不知道,杀人如麻的魔头竟然是无非仙尊的白月光,也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可笑的是,他居然认了灭门仇人为兄,拜入同一个宗门,日夜相对,对仇人演出的好人戏码感激涕零。最后真相大白之时,他将人斩于剑下,报了血仇。
无非仙尊如此曲折离的身世早被凡人和修真界写成一本又一本的话本,流传了数十年。所有知情之人,莫不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沉莫若乍闻这个名字,不禁有些恍惚,彷彿回到前生那场下了四个月雨的季节里……
雨打海棠,残红飘殤,一剑天涯,一生怨。
最终恩尽,恨起。
「……也不知那姓顾的脾性是不是都特别怪,连那顾王八也一样,特别喜欢疼痛?居然嫌弃老子给他开的药效力不济?要是给他下重了,包准他疼个死去活来?切,要不是看在他残废,谁稀罕给他看病?果然就是不识好人心的王八!」柳长歌絮絮叨叨,沉莫若回过来,抓住了重点。
「你找到顾元宗了?」
「那小子早你一步被宗门的人救了,正好大长老的亲传弟子歷练经过,这才拖回他一条小命。」
「你方才说他伤势甚重?手脚皆折?」
「本医修帮他接回来了,要不以他外门弟子的身分,长老哪里顾得上他。」
柳长歌并非悬壶门中人,最多算得座上宾,间来无事给悬壶门的内门弟子讲课,因此他在宗门中倒也说得上几分话,且来去自如,否则他不会三天两头就内门外门奔波,给沉莫若看病。
说起来,柳长歌是如何与沉兰之相识的,沉莫若尚且不知,只知他们关係友好,应该是朋友──没有决裂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