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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可是,他们知道赵烈梅脾气刚烈,不能当面给她挑破,这样会把事弄瞎,也得罪了赵烈梅。但办法有的是,从那天晚上以后,祝义和和吕桂香非要等到赵烈梅给牲口拌毕草出了院门才上炕睡觉。赵烈梅睡多晚,他们老两口睡多晚。

“这不是办法。”祝义和给吕桂香说:“人不能把人老看着,下一个月,轮到赵烈梅喂牲口咋办呀?”

吕桂香也说:“就是,这样下去,还不把咱给累死?”

祝义和叹息了一声:“得另外想办法才行。”

吕桂香说:“还想啥办法呢?给永达说亮清。”

祝义和说:“这话当老人的咋说呢?”

吕桂香说:“能不能把丢失汗褂的事给赵烈梅挑明?就说,晚上人出人进的,门户不紧,叫她不要再来了。”

祝义和说:“那万万使不得,你这么一说,赵烈梅还以为咱怀疑她做了贼。”

吕桂香确实把祝永达的一件粗布汗褂丢了。衣服是她挂在院子里的。她准备洗时,才发觉衣服不见了。她也不知道衣服是白天丢了的还是晚上丢了的。她只是觉得怪。查看了一番,家里没再丢失什么东西,也就没再声张。

可是究竟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年开了春,祝义和把祝永达叫到跟前来,对他说:“永达,咱把烈梅和玉常叫来商量一下,牲口不能这样喂了。”祝永达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这是为啥?”祝义和说:“这样喂下去,牛就喂成一张皮了。”祝义和告诉儿子,田玉常是抠屁眼咂指头的细死鬼,轮到田玉常喂牲口的那一个月,两口子不按时给牛拌草,每天给牛只吃几两料面(粮食磨成的粉末),牛瘦了大半个。祝义和说:“赵烈梅有时候不在家,田水祥给牛来拌草,也舍不得喂料面。”祝义和说的虽是事实,但未免有些夸大其词。祝永达说:“那你说咋办呀?”祝义和说:“咱商量一下,把牛折个价,卖给一家,另外两家要使唤,给人家掏钱。”祝永达想了想,觉得父亲提出的这办法也行,这办法不仅适合他们三家,也适合松陵村所有分到牛的农民。祝永达说:“好呀,叫他们两家喂去,你身体不好,就歇着吧。”祝义和的本意不是把牛推出去,他说:“我能行,一头牛累不倒我,就看烈梅和玉常同意不同意?”祝永达说:“那不行,咱买下牛,谁给你铡草呀?你不能老叫烈梅来给你帮忙,我整天忙得又顾不上。”祝义和说:“我和他们两家商量商量再定。”

三家商量的结果把牛卖给了田水祥。因为商议牛价时比生产队定的三百三十元还低了三十元,田水祥以为牛价低是个便宜,所以,坚持要买牛。祝义和的本意不是把牛卖给田水祥,而是卖给他自己,或者卖给田玉常也可以。把牛卖给田水祥,怎么把赵烈梅从永达的身边赶走呢?他的打算说不出口。而田玉常也想买牛,他一看田水祥坚持要买,为了顾全两个“挑担”之间的关系,就让了步。

果然不出祝义和所料,把牛卖给田水祥并没有把赵烈梅从祝家撵出去。田水祥坚持要买牛也正合了赵烈梅的心意,有了这头牛,她借喂牛,可以随便在祝义和家出入。当然,祝义和也不是傻瓜,他非达到目的不可,他先是暗示赵烈梅:自己的牲口不能永远在人家的院子里喂养。赵烈梅假装糊涂,装成一个“没皮虎”,对他的暗示无动于衷,后来,他就明确地向赵烈梅提出:把牲口弄走。赵烈梅说:“你叫我把牲口弄到哪搭去?我总不能在雨地里喂牲口。”祝义和说:“不是我起解你,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呀,你要体谅我。”赵烈梅当然知道祝义和的难处在哪搭,她依旧佯装不知:“你做事一向长善,咋能起解我哩?”

赵烈梅没有牲口棚也是事实。而祝义和一向做事很讲礼义,不能硬逼赵烈梅,他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是舍弃自己的牲口棚,他给祝永达说:“赵烈梅没有地方喂牲口,把咱家的那一间房给赵烈梅算了。”祝永达不知道父亲心里的小九九,被父亲的慷慨仗义感动,就同意了。这么一来,赵烈梅无话可说了,她打内心里感激祝义和,却想赖着不走。田水祥不知道端底,他便宜买了一头牛,又白白地得了一间牛棚,自然十分高兴,当即叫了几个人把祝永达家里的那一间房拆掉,在自己家的后院里新盖了牛棚。

春耕时节说到就到了。田水祥没有分到白闲地,牛就白养着,他盘算,把牛租出去,还能赚几个钱。田水祥和赵烈梅合计,赵烈梅也同意,他们就给牛加足了草和料,等着有人来租牛。六队的田根根只分了一条牛腿,把那条牛腿也卖了。他有两亩白闲地,等着犁地,没有牲口,听说田水祥要出租牛,就找上门来了。田根根和赵烈梅谈妥了租金后,第二天就牵着牛犁地去了。两天犁了两亩地,牛趴下不动了。赵烈梅找到田根根,和田根根闹事:她一口咬定,是田根根使役过重,牛得了病。田根根说:“我两天只犁了两亩地,牛就是纸糊的,也使不坏。”赵烈梅一再强调,牛没有犁地前,好好的,没有一点儿麻达。两个人争来吵去的,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赵烈梅把祝永达叫来,叫祝永达给牛看看,牛是不是使役过重了。祝永达当了支书以后,不再做兽医了,赵烈梅叫他,他就去了。祝永达进了赵烈梅的牛棚,他察看了牛的色,拿起听诊器听了听,用手在牛槽里拨拉了几下,看了看喂牛的麦草。赵烈梅问他:“牛咋样?”他叫赵烈梅把牛拉出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他说:“这牛没命了。”赵烈梅一听,脸色蜡黄了:“是咋回事?”祝永达说:“你看牛的走势,走起来前腿一颠一颠的,肯定是心包上扎上了什么东西。我在公社兽医站实习时,碰见过两头这样的牛,牛大概是吃下去铁钉或者铁丝那一类东西,穿透了胃,扎在心包上了。”祝永达说得再有道理,田水祥也不肯相信,他说:“肯定是田根根把牛使得重了,要么,他就把牛打出了病。”祝永达说:“你把牛牵到公社兽医站去看看,兽医站有大医生,我的话你不相信,大医生的话你就信了。”

当天下午,田水祥和赵烈梅将牛吆到了公社兽医站,三个兽医分别诊断后,又进行了会诊,得出的结论和祝永达诊断的结果一模一样。田水祥和赵烈梅无话可说了,他们把牛吆回来,没再和田根根闹事。牛是他们喂的,草是他们铡的,想赖也给田根根赖不上。

几天以后,牛就死了。赵烈梅一看,死了牛,她趴在牛身上大哭不止。买牛的钱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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