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脖颈的模样像是在索吻。
赛提尔笑着,手指抚过一遍又一遍,然后他使出毕生的力气,狠狠在上面甩了一巴掌。
轻脆的声响打破寂静。红色掌印留在希雷特完美无瑕的侧脸,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垂落的长发遮住脸上的表情。
原来这还真的有效。赛提尔心想,这一巴掌也许是恶魔对他的鼓励,让他吃吃豆腐就能多揍他几下──但希雷特抬起头来,眼中的狠戾让赛提尔知道这成功一击还真的只是恶魔猝不及防。
「你!」他掐住他的脖子,「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不。」赛提尔说。
握住他颈项的手指慢慢收拢。赛提尔冷淡地看着恶魔气急败坏的脸,直到气管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他再也无法控制地张开嘴,抓着勒住自己的手挣扎起来。
他无声地施咒,衝击咒将希雷特的长发吹向后方,火焰灼烧白皙的皮肤,冰刃切割出又长又深的伤口;烧焦的组织掉落在赛提尔的长袍上,伤口迅速癒合长出,焦臭味和鲜血把那张俊美的脸毁得面目全非,但恶魔不为所动,维持着手上的力道停在那里。
窒息感压迫他的心脏,然后渐渐地,痛苦麻木了。赛提尔终于缓下挣扎;他的目光涣散,攀着恶魔手臂的手指逐渐放松,而后无力地垂下。
希雷特倏地松开了手。
空气立刻涌入缺氧的肺──赛提尔大口大口地喘气,蜷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恶魔看着他,一脸茫然,好像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的皮肤仍在吱吱作响,黑红色的组织狰狞地冒泡重组,但他彷彿毫无感觉似的,像座雕像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然后他剧烈颤抖了起来。
「罗密欧……」
一向优美的声音破碎乾哑,带上了一丝哽咽。恶魔抖得像个筛子,连带地伸向他的指尖也跟着频频发颤。「别这么……这么逼我,罗密欧……我好怕……我好怕一不小心杀了你……」他哑声说:「痛不痛?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无意伤害你……」
赛提尔缓过气来,一把拍开希雷特的手。
「不需要道歉。」他冷酷地说:「你乾脆就这样杀了我,毕竟和终身监禁比起来,死亡可仁慈多了。」
「你……我怎么可能杀你?」他喃喃地说:「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杀了我,再去找下一个人。你不是都这样做的吗?」
「不,你不一样!」希雷特大喊起来,「你是特别的……只有你,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没有……」
他痛苦地掩住自己的脸。
「你想要什么?」他低声说,语调微微发颤,「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他安静了一会,然后抬起头,近乎哀求地望着他。
「求求你,罗密欧,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你才愿意留下来?」
赛提尔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他推开恶魔,起身从桌上的壶里倒了一杯黑色的液体。
「你需要一点兰多。」他说。
希雷特抬起头,安静地望着他。
「是的。」他悄声说:「美梦……那正是我需要的。」
他伸手接过,将兰多酒一饮而尽。
多罗花悄悄开展,散发出寧人的香气。
赛提尔依着自身记忆,在地板上刻出最后一道凹槽,然后开始将浅浅的凹槽修整加深。随着动作进行,地板上的图样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大法师诺拉德希的日记本放在一旁,优美字跡以及法阵填满了米黄色的书页,如果凝察看,就会发现那上头的法阵和赛提尔刻下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几撇线条弯折了角度,再多上几个圈和几段咒文。
仅仅是那一点修改,就几乎耗乾了他的脑力与精力。赛提尔深深舒了一口气,他放下小刀,将捲起的地毯及漂浮在空中的家具回归原位,接着将符纸平铺在地,就着跪着的姿势开啟了与傀儡间的联系。
他趁希雷特不在时偷放了好几个出去,现在是检查它们的好时机。
房子外,一颗颗光球驀地闪动,缓缓飘浮起来。
「罗密欧,你在做什么?」低低的声音传来。
赛提尔立刻切断与傀儡间的联系,他抬起头,警戒地看着出现在房门口的恶魔──希雷特的表情有些茫然,看起来像没睡醒,这还是赛提尔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
「我做了你离我而去的梦。你在为此做准备吗?」他轻声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赛提尔维持冷静的表情直视他。
希雷特走进来,在他面前蹲下,伸手轻抚他的头发。
「为什么呢,罗密欧。」他悄声说:「就算现在,看着你,碰触着你……我却不能真切感觉到你在这里……彷彿你只是个幻影,随时都会消失。」
赛提尔没说话,安静地任由他将自己紧紧抱住。
「请别离开我……」希雷特轻声低语。
屋外的结界附近,不知何时聚集了眾多魔界居民。
魔啸鸟、树妖、魔火蜥蜴,还有几隻地灵。他们都看着同样的目标──失去施法者的控制,一颗颗光球随着气流浮上落下,彼此交会时就互相吸引般地匯聚在一起,越来越大的光球在结界里绕着圈。
一隻雄性魔鎧虫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细长的角缓缓摆动。牠沉眠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一丝气味唤醒了牠──牠短暂的一生,无非就是为了找到一隻雌性的魔鎧虫,让牠的血脉繁衍下去。
那气味刺激着牠,微乎其微,带着铁锈的味道。虫子无法知道那来自于尸体或活物,牠只是循着本能靠近牠的同类,然后跟着其他生物一起被挡在看不见的结界之外,盯着那过于刺眼的光源移动。
巨大的光球上下漂浮,在结界内晃荡,看在魔兽眼中就像挑衅的讯号;魔鎧虫很快发出危险的低鸣。
四周的魔物感应到了威胁而四散,唯独光球丝毫不予理会,漫无目的地绕着圈。
雄性魔鎧虫停止了警告。
求偶状态下的牠狂躁凶暴,体内奔窜着的信号明确而毫不妥协:牠必须迎击、必须衝破一切阻碍、必须证明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