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间虽难掩憔悴,一身刺史服色却是乾净平整,发鬓、冠冕也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如此作派,一方面显出了对方对此次晋见的重视,一方面也暗示了对方并没有拿这两三个月来苦守瑶州大堤的事儿替自己开脱的打算。
毕竟,自萧宸抵达连宁县至今,也有两个多月的光景了。钦差乃代天巡狩、奉旨视察之人,萧宸又是实实在在的国之储君,即使邢子瑜是因忙于修堵河堤才迟迟未来请见,拖上两个多月怎么说都还是过分了些。若萧宸有心以此整治对方,「不敬太子」、「藐视皇威」等罪名可是一安一个准,任谁也挑不出错来的。但凡邢子瑜还有心仕途,都不该堂而皇之地做出这种明显得罪太子的事。
可邢子瑜不仅做了,如今面见萧宸,也并未刻意彰显自己的劳苦和狼狈……这种做法,要么是他根本没将怠慢太子之事放在心上;要么就是他已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在乎萧宸会怎么对付他了。
而从对方入内后的言行举止看来,答案显然更偏向于后者。
其实对邢子瑜迟未请见一事,萧宸虽不能说完全不介意,却也没有特意追究的打算。只是他身为钦差,又是一国储君,该摆的姿态还是要摆足,不能一味以宽仁示人。否则若让人生出「太子年少可欺」的想法、仗着他的温和宽仁妄图将他拿捏住,事情便反倒要横生出不少枝节了。
所以尽管萧宸对邢子瑜并没有什么意见或恶感,却仍是在后者跪地下拜后足足晾了对方一柱香的时间。直到俯伏在地的瑶州刺史已因这过于冗长的沉默而额际泛汗,年轻的太子才双唇轻启,淡淡问:
「你既自称罪臣,不如说说自己何罪之有?」
「是……罪臣之罪有三。其一,钦差驾临瑶州,罪臣未依律前往迎驾;其二,太子召见,罪臣以公务在身托辞不往;其三,奉旨治理瑶州,却未能察觉治下图谋不轨之辈,让对方成功破坏瑶州大堤,致使无数百姓或流离失所、或命丧黄泉……失察若此,委实……有负圣恩。」
或许是事前已在心底将这话琢磨过无数回,邢子瑜这番请罪说来条理分明、几无迟滞,直至提及大堤溃决造成的灾情,才微微有了几分艰涩和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