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安由衷地觉知到,近前的老人,他其实已经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了,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标本,简言之?,他已然濒至风烛残年的年纪,仅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
温廷安原先滋生出的一丝怫然,旋即被这一个认知,冲撞得?支离破碎。她觉得?,自己不应当去同温青松较真的,温青松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她好,至少出发?点?是善意的,是关涉着一个长辈对后背的仁慈与爱护。
是以,为何不搁放下「较真」,去与温青松达成一种和解呢?
甫思及此?,盘亘在温廷安心中的一种郁结,旋即烟消云散了去,心上那一条起了微澜的心河,重新?臻至平寂,不见一丝一毫的涟漪。
温廷安缓缓地斟酌着字句,尔后,徐缓地垂下了眸睫,纤薄的眼睑微微收持起来,用?柔和的口吻说道:“晚辈晓得?了,晚辈知道这是您为我好。”
温青松点?了点?首,蒙了一层厚厚翳影的眸心,蹒跚地转腾过来,视线是想?要聚焦在她身上,努力地看清她。
温青松愈是努力,但瞳仁上聚拢起来的污浊感,就会变得?愈发?峻重。
温廷安心中某一处,极其柔软脆弱的地方,仿佛被重物击打或是撞击了一番,翛忽之?间?,化就了一片哀伤至极的融水,融水冲撞在她的骨骼与五脏六腑之?中,将她好不容易平寂下去的心澜,再度掀起了不轻的风浪。
温廷安将脸贴在温青松的手掌上,老人的指腹是温热着的,这般衬得?她面容薄冷,温廷安隐抑地克制着心中涌动濡湿的思绪,道:“您看到我了吗?”
“见着了,见着了,安姐儿?的面容,跟以往没什么不同,这是好事儿?,说明你的棱角和锋芒仍在。”温青松口吻显得?蕴藉,喃喃地道,“如此?,我也便放心了。”
温廷安心间?陡地颤痛了一下,俨似有万千根微小的针,齐齐地扎在她的心房之?上,她觉知到了一阵不详的预感,旋即抬起眼来。
温青松道:“你和那个小子?,要好好的,若是他胆敢让你受半丝半毫的委屈,你就回温家?,叫上你二叔三叔,让他们去将那个臭小子?揪出来,打一顿。”
温廷安本来还挺难受与伤感的,当下听得?此?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爽快地应承了温青松的话辞:“好,今后若是在他那儿?受了委屈,我势必会回温家?搬救兵。”
“嗯,这就好,这就好。”温青松喃喃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