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意味深长, 端的是一语双关?, 一方面强调了?她是赵珩之麾下的人?,敲打她要忠心耿耿,另一方面隐喻她未来的太子妃身份, 教她须有个心理准备。
温廷安面容无澜,并?未接话, 鱼公公也丝毫不以为意,一路通畅无阻,一刻钟后,她便是见着了?雄伟磅礴的东宫大殿,万盏温熙的烛火照透过鳞次栉比的鸟兽纹漏窗,隐隐约约衬出里?头雕梁画栋的景致。
宫门千重,瑶台琼宇,壮丽描金的龙柱之间,悬垂数层绣纹繁丽的云纹广帷,温廷安原以为,会有一众捧灯的宫娥侍候双侧,但目之所及之处,仅余殿上深旷空阔的玄石玉砖,空气?晦涩而浓重,衬出上位者常年独居的寂寥。
鱼公公前去通禀,少时延请她进去,外?殿处渐闻些微叙话声,想来有诸多官员在?议事,温廷安静扫一眼他们?身上官服,三法司、兰台俱在?,显然能入东宫议事的人?,都是心腹了?,赵珩之居然不避着她。
视线徐缓穿过大殿中心,未见其人?,倒先闻其声,是赵珩之的嗓音,俨似松泉溅玉盏,飞雪震冰弦:“本宫还有另一要事,诸卿便先到此罢。”
温廷安在?外?殿恭立,众官见她后,悉身以礼见待,不过,他们?面容普遍凝滞而严峻,一种肃杀枯索的氛围萦绕其间。
其中看到了?几位数位,诸如庞珑,诸如黄归衷,他们?本在?低声叙话,但见着她来,眼温暖,对她持笑说:“是第一次来东宫议事交差的罢,不必惊慌,太子虽然看着肃穆,却是很?好说话的人?,这也是你的殊荣,年纪轻轻,就?能来东宫,像我们?这样的年纪,怕是还在?熬资历。”
温廷安并?不多话,但礼数俱全,内侍已在?传唤她,她遂是徐缓穿过外?殿,渐闻一阵清郁的龙涎香,视线拨开袅袅云雾,终是看清坐在?上首座的男子。
赵珩之一身玄青绉纱曲领冕服,内衬是檀红长纱元服,身量修直峻长,烛火宁谧掩照他的身影,一道?伟岸的影子覆落下来。
他阖上了?一本奏折,放在?近旁堆积如山的公牍上,见着她,他没有客套,只?说了?两桩事体。
“我杀了?恩祐帝,三日后会登基。”
“处置崇国公府的奏折,目下给你看看。”
没有任何铺垫,单刀直入,温廷安正?伫立在?下首座,上首处两番话不疾不徐,但俨似骤雨自?上而下劈首砸来,悉身皆是渗透出一种昭彰的寒意。
经仿佛绷紧成了?一根极致的细弦,似乎只?消有外?力扯一下,经就?会崩裂如碎珠。
她不知赵珩之为直截了?当同她说起这些事,冲击委实太大,她怔愣在?原地,晌久在?迟缓地反应过来。
温廷安回溯起方才进入内殿时,百官凝滞晦涩的面容,想来便是因为恩祐帝崩殂一事,赵珩之绝对没有对他们?坦诚帝王是他所弑,但却对她进行一览无余的坦白,这是为何?
似是洞悉出她的憧憧心事,赵珩之覆住膝头,笑道?:“温廷安,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会对你毫不保留,你若是想要天间星辰,本宫会摘给你;你要官秩,本宫竭尽所能替你争取;你要江山社稷,本宫会替你打下来;你要皇后的宝印,本宫即刻可以授予你,当然——”
赵珩之从上首处款款起身,朝她徐缓地迫近,一种压迫感铺天盖地掩罩而来,嗓音清凉,机锋一转,声辞衔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或有朝一日,本宫去了?阿鼻地狱,温廷舜,本宫势必拽你一同下去。”
温廷安匪夷所思地望定眼前的男子,有些一头雾水,她想不通赵珩之话辞当中的逻辑。
论姿色,她仅算中等偏上,还能看得过去罢了?,称不上祸水或是天香,相比较于宫中的嫔妃王姬,并?不具有太强的竞争力。
更关?键地是,她与?赵珩之根本不算相熟,羁绊寥寥,她不过是业务能力还勉强过得去,帮他铲除赵瓒之这个异端,但他就?要封她为太子妃了?吗?
好比前世,她帮上级领导在?比稿之中完败了?头号竞争对手,上级领导会赏她当领导夫人?了??
根本就?很?荒唐,温廷安很?早就?觉察到了?,但一直没有机会相询一二。
赵珩之不可能对她持有至死不渝的感情,毕竟两人?并?无常年相处的情感经验,温廷舜不太明白他为何对她持有如此深的执念。
赵珩之行至温廷安近前,摩挲了?一番左手拇指处的玉扳指,“你可还记得十一岁那年的事?”
这是率属于原主的记忆,温廷安欲要回溯一番,却迟迟搜寻不出相关?的零星片段,她只?能拱首道?:“微臣很?多旧事都淡忘了?,恳求殿下点明。”
赵珩之一双清眸浅浅望她,又似是穿透过她,寻觅旧日的身影,但他仅是徒劳,原以为她会记得,但哪曾想,她竟是连一丝一毫的流年往事都记不清了?。
赵珩之眸底覆落一片黯然,淡声道?:“六年前,宫中一位受宠的妃子流产,母妃受了?陷害,被父皇发落至京郊行宫,本宫一同随行。偌大的行宫里?,一个伴当也没有,宫蛾所捧上的膳食,也是冷寒的,本宫每日所能做的事,无非两件,一是读父皇指定的书,二是自?己同自?己说话。”
温廷安下意识问:“那殿下的母妃呢?”
赵珩之道?:“她无法忍受含冤屈辱,待在?行宫翌日,在?自?己的寝屋之中,燃炭自?尽了?。”
赵珩之口吻云淡风轻,似乎在?说一桩外?人?的野史?,与?己并?不相关?。
『那你好惨啊。』温廷安在?心里?说。
因童年如此悲惨,才导致太子现在?心理变态吗?
但这跟原主有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原主是太子悲惨童年的救世主吗?
只?听太子说:“有一天,我受不了?宫中的氛围,忍不住偷换了?使役的衣物,从行宫偷溜出去,避开戍卫,一人?进了?长安城,途中却被市井牙人?以为是逃奴,抓了?起来,我挣扎得越厉害,他们?愈是鞭笞得厉害,我身上没带皇子的玉牌,也没带彰显身份的信物,我说自?己是皇子,他们?认为我是痴疯之人?,无一人?相信,这时候,是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