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叔啊﹗
是东叔微弱的呼唤﹗
由于那时场面太混乱,我实是看不见他是如何脱险。
不过见其能逃出生天,我立时放下心头大石,道﹕「东叔﹗」
然而听他微弱的声音及那入气重出气弱的呼吸,相信他已身受重伤。
加上从通话器中巨大的撞击声,看来门外的活尸人仍不放过捕杀东叔的机会……
心中大石依然无法放下。
「东叔,你的情况怎样啊?」
「……嘿……」他免强的冷笑一声,道﹕「想把……老子搁倒……他们太早了吧……」
他还懂得开玩笑,希望他真的没有大碍。
「振宇……你得要答应我一件事……」东叔忽然满怀绝望的道。
「你说吧。」
「……别……别再伤害……她……」东叔似是怀有一点怒气地道。
那个她相信是刚才他口中指的「小女孩」、「人家」吧,可是我仍然不知道此人是谁,因此说道﹕「东叔,很抱歉。我怎亦记不起你所说的『她』指的是谁人。」
「干﹗」东叔吼了一声﹕「是梦瑶啊﹗」
「甚么?」
我想我没有听错吧﹗我曾伤害过梦瑶?
怪不得初见梦瑶之时,总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说起来,在失忆前我俩可能早已认识。
至于我俩是何等关係,此刻我亦想不透。
「……拜託啊,振宇﹗这小女孩的经歷实在太苦了……」
说到此处,我听见他不知不觉的抽泣,更娓娓道出梦瑶的事来。
「振宇啊,别看见梦瑶外表刚强、处事亦有男性的冷静魄力。但她始终是女人,梦瑶的内心很柔弱,经不起伤害……」
东叔的说话,似是向我暗示别再伤害梦瑶。失忆前,我曾如何伤害过她呢?
「……嘿……」东叔带点讽刺的道﹕「或许她的刚强是于小时候被她老爸训练出来吧。嘿……那个混蛋父亲……」
东叔笑声渐大,然后我却感受到当中的感情似由讽刺慢慢转化为一种……内疚。
「……多得她父亲……在她小时候,把她的家搞得乱七八糟。哈……在梦瑶面前凌辱她母亲、带别的女人回家乱干一通、虐打她母女……振宇啊,这父亲很糟透吧?」东叔唏嘘的叹了一口气。
「嗯,他是一个很坏的父亲。」说也怪,只是梦瑶同事的东叔,为什么会清楚明白她的过去?
东叔忽然大笑一声,似乎很应同我的话,又道﹕「她父亲最后丢下她呢﹗……难怪……到现在梦瑶仍很讨厌他……」
笑声一去,东叔似乎忽然伤感起来,续道﹕「但是……他父亲现在已经知错了﹗后悔了﹗」他抽泣一声,再道﹕「你知吗?振宇……早年……上天安排她两父女一起工作……是一个恩赐呢。算上来,他俩已多年没有见面……」
一起工作?说到此处,我大概知道梦瑶的父亲是谁了。
始时东叔突然悲壮嚎哭起来,口中不断大呼﹕「可是……他们已成了陌路人﹗对一个父亲来说……是多么的心痛﹗她不会再叫『爸爸』,而是跟普通同事一样的叫『东叔』……呜……﹗」
即使是作旁听的我,亦听得心酸流泪。
跟亲儿反目,相见如陌路。那种痛实是比不上于身上割下千块肉。
「我很想向梦瑶道歉……道歉﹗呜……我很想再跟她相认……可是……老天爷﹗你瞎了双眼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跟她快要修补关係时,你……你却要……带走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求的只是一句『爸爸』而已……只是一句『爸爸』而已……呜」
只听哭声,我身心亦感受到那种哭肠寸断的剧痛……。要是此刻东叔真的死了,相信会是他的遗憾,他永远得不到女儿的原谅。
而梦瑶,她从不知道父亲原来已经洗心革面,一世子都憎恨这个已改变的父亲……
这个究竟是她的遗憾……
还是东叔的悲哀?
只知道正当我要出言安慰时,忽然……
「碰﹗
碰﹗
碰﹗……」
这个怪声不是出自通话器。而是一种很实在、很有力量、很有压迫力的声音。显然是徘徊在我这个空间之中﹗只知道这个怪声愈来愈响,节奏更愈见频密,而且每一寸地板更因怪声而跳动起来。
但更令我吓得要倒地的是,我最左方的蔽路电视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如无猜错,那蔽路电视所拍摄的应该是保安室另一个出口的走廊。
即是说,有「东西」在保安室左近徘徊。
「碰﹗」
那身影摇晃了一下。
「碰﹗」
身影逐渐脤大,似乎是向镜头迫近。
「碰﹗」
他……于镜头前停了下来。
杀气,自门缝鑽入。画面上的身影于此刻竟然缓缓的高举右手……
突然﹗
「碰﹗」
白花花的雪花伴随「沙……」的声音出现在画面上。
显然镜头被已他打破﹗
亦在此时,门外一声轰击之响,大门「嘭﹗」一声的应声倒下﹗当中伴随着如爆风的气压更快要把我压在地上﹗
「碰﹗」
飘扬的灰尘之中,隐约看见一个比活尸人更庞大、更有力量的身驱正缓缓步入保安室。
「碰﹗」
他向我走来,那身驱如山一样立在我面前。
那是一个有着灰色皮肤、弯腰驼背的身驱……
哑色的皮肤似是被拉得绷紧,好像……一个盛着重物且快要破开的袋子。
「嗤……嗤……」
不出所料,皮肤先由脊上破开……
大家曾看见蝴蝶破蛹而出的场面吗?
就在今天,我终于看见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