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封闭的大半个月当中,是她挣扎间推倒了女孩,任她被锐利的瓷片划伤手背,自己却作充耳不闻。
她还记得那道痕沁出来的血珠,自上而下滴落在洛珩的眼睑下方,一副狼狈的泣血模样,却还凑上来亲吻自己。
“……”她吸气。
原本发凉的四肢末端忽而翻涌起剧烈的痛楚,其中还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她无法分辨此时的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只知那些复杂的情感不由分说地流窜进她身体中的每寸血管。嗡鸣着,叫嚣着,带动着她早已死寂的情绪再度搏动。
是梦吗。唐言章低低喘息,握紧颤抖的指尖以此强迫自己冷静。她先截了图,又仔细看起那条朋友圈的配文。
“六月十号,沪城·海潮艺术展不见不散~p.s.我们都会去哦”
唐言章感到有些晕眩。
我们?
她从来没有想过洛珩居然会与阮澄有关联,看这条消息,貌似她们之间的关系还远比自己想得要亲近。
冷静下来,其实凭借一张仅露了半截手背的照片,她不应该如此笃定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普天之下手背有疤的人总不可能只洛珩一人。
她想直截了当地去问阮澄,她想在此刻就讨一个确切答案。
对话输入到一半,她又想起洛珩最后同她说的那些话。
“把我忘了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喊您老师了。”
“……往后的余生,都不会再与您纠缠了。”
不行。
不能发,不能让她知道。
她有预感,倘若让洛珩知道了,自己或许这辈子真的再也没机会找到她了。
六月初。
距离期末考还有两周不到的时间。唐言章破天荒向校长请了长假。关于理由,她没有撒谎,也没有润色,仅仅只说是个人原因。
其实按照规矩,这种超过七天的事假,没有正当理由是不允许批的。
“照理说,你这种情况应该要去找教育局的,小唐老师。”正校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不紧不慢地,“不过几年前那件事儿,临时把你拉回来救场,我也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嗯……六月九号,距离寒假也不到半个月了。”
唐言章垂着眼:“交接工作我会做好的。”
“哎哟,这是铁了心啊。”正校长笑了笑,“还好是初一,要是初三的话,我还真没办法给你变通了。那就按正常手续来?我给你把之前的那些假凑凑算上,嗯……做调休处理吧。不过要扣钱,小唐老师,可以接受吗?”
“可以的。”她叹气,“谢谢校长。”
“你们班期中成绩怎么样啊。”正校长状似无意提起。
“还可以,数学平均分是第一。”
“小唐老师…”正校长眯起眼笑,“请假是小事,可别再给我提辞职就行了,不然啊,我可真的要难过好久。等你退休了,我可能还要求着返聘你呢。”
唐言章张了张口,许久,只轻轻叹息,没有正面回答。
“对了,阮澄…她现在在哪里读书?”
“小澄啊,之前考去了黎中,不过后来我和先生合计了一下,咱们这儿的教育资源比不上京沪,我们又想给她好点的条件,就让她去沪城念书了。”
唐言章的心蓦然停了一拍。
唐言章没有收拾什么行李,倒不如说,除了必备用品以外,她连换洗衣物都没有准备。
她把所有可能性都想好了。
只要她去了沪城,只要她能见她一眼。
启程的当天日头极盛。唐言章穿了一身简约素雅的浅色连衣裙,只提了日常办公的手提包便去了机场。
在临行前,她特地做好了功课。展厅位于酒店二层,宽敞而气派,与其说是一种面向观众的“展”,更多的像是新兴青年艺术家之间的交流会面。
洛珩…很久以前她确实向自己提过喜欢艺术,喜欢绘画。
唐言章沉默地望着窗外,迷迷糊糊地在飞机颠簸中小憩了片刻。直到云层下的建筑物由小及大,伴随鼓膜的闷涨与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她再一次抵沪。
车流漫漫,她住所定在了展厅所在的酒店。
其实唐言章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她们或许会在某一幅画前重逢,高挑的女孩依旧穿着她喜欢的惹眼红裙,不卑不亢游刃有余地与他人攀谈;亦或是隔着人群对望,因过往伤痛而变得憔悴的女孩犹如枯折枝干,纤瘦而易碎;又或许……这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她想跟她好好地,好好地道个歉。
想再一次牵着她的手,去问问那些不曾涉及的往事,这几年她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遇到困难。
以及,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弥补。
唐言章拖着疲惫的身躯,循着前台给的数字往房间走去。昏黑的酒店走廊七拐八扭,寂静异常,声控灯忽明忽灭。地毯虽然柔软,熏香也是较为舒缓雅正的木质香,但莫名的,她就是觉得有一股视线正悄悄打量着她,一向冷静理智的脑海中瞬间呈现了一些类似闪灵的片段。
忽然,前面拐角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清脆如风铃般的少女轻笑。
“学姐。”
唐言章脚步一顿,直觉声音有些熟悉。
“学姐,你睡哪间房呀?我今晚不想回公寓,跟你一起睡好不好?反正明天也要一起看展子,不差这一晚嘛。”
年长女人忽而低低吸气。
她认出来了。
是阮澄。
下一刻,那深埋骨髓中,曾经自己再熟稔不过的清亮又略微稳缓的嗓音响起。连带着把她心高高揪住,所有的嗡鸣与血液奔腾呼啸的声音,都在那一瞬得到了回拢。
“别闹。”洛珩倚着墙,眼睑半支半睁,有些无奈。
“我这可不算闹。”
已经拔高许多的阮澄只比洛珩矮半个头,她仰视,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地。
“就一晚,反正我们以前周末不也一起睡嘛。你看,我回公寓打车要几十块,明天过来又要几十块,多贵呐。”
“不要混淆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