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老者指了指台下的一处大殿:“就在那儿,你们自已看吧。”
四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刚看一眼,兰英忽然尖叫了一声,赶紧用手蒙住眼睛,綦毋也是脸刷地红了,檀羽则在新里嘀咕:“男女合气之术啊!”
原来透过那大殿的门窗,只见殿中竟有几百对男女在行媾和之事。
郑羲啧啧道:“郑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阵仗还真是头一回见。”那老者早已是长吁短叹,连声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我这老骨头还是赶紧下黄泉吧,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檀羽问道:“老丈,这都是观中的道士吗?”
老者道:“有的是观中的,也有普通信众。这天师观的陆修静道长,原本是个得道的真人,那时在我们太原郡,有许多他的信徒。多年前,陆道长出外云游,隔了许多年才回来,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开始提倡什么合气之术,说要回归自然、回归本原。”
檀羽道:“回归自然,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错啊?道法自然嘛。”
老者摇摇头道:“要是表面上听起来都不对,谁还信他。他所谓的回归自然,就是要像禽兽那样生活,抛开羞耻新,遇事先讲一个‘忍’字。比如,对于这男女情事,他说很多禽兽都有固定的发情期,而且从不对媾和之事害羞,人也应该如此。所以他才定下这样一个合气大会,让这么多人在同一时间干这不堪之事。”
“这么怪的思想?我记得静轮宫掌教寇谦之道长,一向是反对男女合气的呀?”
“非也非也。天师观虽以‘天师’为名,却并非北天师道,而是南天师道。南天师道盛行于南朝,据说这个合气之术就是南天师道的掌教、七大族宗之一的太原王氏宗老王玄谟所创。”
檀羽新想:“听说前几年北朝皇帝下旨“齐整人伦、分明姓族”,定下了七宗五姓,其中就有太原王氏。在这七大郡望中,又选了七位宗老代表七望,想来这王玄谟就是其中之一。”
他正想着,一旁兰英问:“如此有伤风化之事,郡守咋不来管管?”老者道:“别提了,太守说,人家关着门干事,他如何管得了。”
他刚说完,台下忽然走上来几个人,为首一人说道:“田老丈,你是不是疯了,把几个外乡人找来做什么,还嫌丢人不够吗?”
檀羽忙上前拱手一礼:“这位先生贵姓?小生檀羽,我们四人虽是过路,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原郡出了这等事,又岂是纸能包得住火的。”
田老丈介绍道:“这位王慧龙,是本郡的长者,曾做过荥阳太守。”
王慧龙拱手还礼:“客所言非虚,乡中出了这等丑陋事,本不应包庇,只不过此事牵连甚巨,已不是世俗礼法这般简单。故此才会加倍的谨慎小新。”
“听长者之言,似乎别有深虑。”
“四位不妨随我来。”
四人便跟着王慧龙从那破墙穿出,綦毋过去将“行屋”赶过来,一众人便由王慧龙领头,来到附近一户农家中。
刚进院门,一个半老的农夫过来跪倒在王慧龙面前,哭丧着道:“族老,救救我儿子吧。”王慧龙忙将他扶起,安慰道:“别着急,王显医师很快就来。”
檀羽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慧龙道:“盛家子女,都是陆修静的信徒。前些时,他的子女都病了,找了几个乡医,吃了几十剂汤药,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加重。医师们都说从没见过这等怪病。不光他们家,附近许多人都患了这种病。太原这些年无灾无难的,为何会突然流行起瘟疫来。这定与那陆修静的倒行逆施有关。”
檀羽沉吟片刻,“长者适才说的王显医师是……”
“客从远来,或许不知。这王显医师是阳平人,医术精湛,四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当今四大医家中人称‘医宗’。我前几日派人去请,谁知近日病患颇多,所以耽搁了。咱们还是进去看看病患吧。”
众人走进房门,只见两男一女躺在床上,满脸的红疮,三人都在不停地抓挠。
王慧龙转身问盛家人:“不是让你用菖蒲水给他们擦吗?”家人道:“擦过了,根本不起效果。”说着,他转身对病患抱怨:“让你们去学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活该受罪!”这家人适才还在跪求,现在又说这话,急切的心情可见一斑。
谁知一个儿子却向他顶嘴:“什么叫污秽不堪,像你那样每天赶牛下地就好了吗?”家人闻言又气又急。正要发火,门外突然进来一人向王慧龙禀告:“不好了,定襄永宁寺的人到天师观闹事来了。”
王慧龙带着一群人火速离去。
第三回书僮
郑羲道:“定襄,我们不是前两天才路过吗?难道他们想我了,又跑来找我们?”兰英被他一逗“扑哧”笑了出来。綦毋傻傻地道:“六兄,不是的。他们好像是来闹事的。”郑羲瞅了他一眼,“你这木头,再跟你待久些,我都不会说笑了。我没长耳朵,不知道他们来闹事啊。”綦毋瘪瘪嘴,不再说话。
檀羽道:“好啦,斗嘴也要分地方,赶紧走吧!”四人中檀羽其实年龄最小,但郑羲虽已为人父,却童心未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綦毋虽手艺出众,但头脑却略显简单。而兰英则对檀羽有天然的依赖。因此,这羸弱的檀羽隐隐就成了四人中的老大。
四人走出盛家,檀羽急道:“都怪六兄,在定襄的时候就想着找好吃的、喝花酒,不去关心民生疾苦。咱们赶紧跟去看看定襄的人过来做什么吧。”他心中着急着想要了解这整个乱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连声抱怨起来。
不过,说起看热闹,郑羲倒最是热心,也就不去理檀羽那么不给面子。
四人又回到天师观。守门的道士大概也看热闹去了,观门口竟没一个人,四人便径直走到了正殿太极殿前。
此时殿前已围了不少人,估计附近的乡民也都来看热闹了。最前面一群沙门,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粗犷僧人,想必就是定襄永宁寺来的。在他们面前,有几只被拔光了毛的鸡正在抢吃地上的米粒。每只鸡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张纸条,上写着“天师观道士”的字样。以横肉僧人为首的一群人便一面看着一面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