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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春色(6)完

这话若是出自旁人口中,不啻为恶毒诅咒,李林甫定要大怒,然而此刻由他最为倚重的部属说来,他只觉其诚,只觉其哀,只觉其惊心动魄,只觉其雷霆万钧。

寒意如渭水秋风席卷而来,沁入心肺脏腑。

他怔忡片刻,郑重道:「你的心,我自然是明白的。

我在朝中多年,根基深厚,想杨家子究竟还动不了我咸宁赵奉璋揭发我的罪状,那赵太守的下场你也见了,御史台还不是杖死了他?汝阴也不算远,我还将时常给你写信,长安有什么时新玩意儿,我也遣人给你送去」最^^新^^地^^址''萧炅苦涩一笑,道:「举目见日,却不能见长安。

谁谓长安不远?倒真是对不住了,恩相,我此后不能时常在你门下,为你倾尽绵薄……」他连连摇头,终于泣不成声,远望秀丽峻拔,直入云间的终南阴岭,远望凝结秦中滋阜川原灵气的锦绣都城,远望他已看不见了的,芙蓉开遍、锦鲤浮游,犹若瑶台仙馆的曲江池苑。

这河山,真是美得让人欲断肠欲心碎的河山。

他们曾共同站在咸阳原上登高指点,谋划如何让这河山更为繁华绚丽,他们也曾在深宅内室交心深谈,试图扼杀这盛世中所有不谐的细碎声音,然而现在他终归要先一步离他而去。

李林甫放开萧炅双手,扶住桥栏,他身体动也不动,紫罗袖口却微微颤抖,他铁石的心肠,在今日却像初春冰雪,被萧炅的热泪与忠告融化。

指上美玉戒子因他用力扶握栏杆,而被坚硬白石擦出缕缕痕迹,他竟也不觉,只是借由石料阴冷的温度慢慢镇定。

他寂然想起,这灞桥如今另有别名,叫做销魂桥,取自江淹「黯然销魂」的旧句,然而任凭客子游人断尽柔肠,销尽忧魂,这桥还是如此冰冷生硬。

他深深地吸气,似要将这饱含水分的灞河凉风,尽皆吸入滚烫肺腑,荡涤多日来的烦怨和忧思。

半晌,他回过头来,淡淡道:「走吧」裴璇坐在床上,借着银釭跳动的焰影,正在看书。

她浓密睫毛投下淡淡阴影,直显得那一双秋水般的眼眸格外黑白分明。

窗外隐约传来唧唧虫声,伴着书页翻动的轻响,愈发衬得这一室之内小小天地的安静美好。

忽然门扇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她知道只有一个人能这么随意出入她的房间,下意识地便将伸直的双腿收回,改成盘坐:她终究不是天生的古人,始终不曾习惯跽坐或盘坐,独处时便每伸开了腿,放松关节。

「看的什么书?」他在桌前随意坐下。

「李翰林的诗」

裴璇并不因为这是李林甫所不喜欢的诗书而担心:他给家中众人的自由还是很充裕的只要你别拿这些诗文典章去烦他,或者在他面前夸耀才学。

李林甫爱她双手,因此特地下令她不必做女红针黹,这倒恰好掩盖了裴璇其实一无所长的尴尬。

她有此「特赦」,李家诸姬很是妒羡,故此这几月来她便躲在房里读书,极少出门。

李白的诗后世多所流传,妇孺能诵,于她最为亲切,她便借了一卷抄本来读。

李林甫唇角讽刺地一牵,他想起了那个狂傲才子的模样,世人都以为他不喜欢他,所以设法排挤他出京,却不知他诬构中伤了那么多人,这回却实是受了冤屈。

李白空有襟抱,空负才思,却并没有仕宦和经济的才能,圣人早已看得清楚。

他也知道在他杀了李邕、裴敦复之后,李白曾经悲慨作诗:「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但他懒得计较,因为不值得。

文章做得漂亮的人,除了苏珽和张说,还没有谁能真正掀起什么风雨波澜,张九龄不能,李邕不能,李白也不能。

他老了,他要把力量集中在值得用的地方。

听说李邕临死前口鼻流血,曾咬牙切齿地说,要在奈河桥头等他。

李林甫忽然想,他真的会在那里等他么?那么三庶人会不会,韦坚会不会,李适之会不会,皇甫惟明会不会,赵奉璋会不会?焰影飘摇,他忽觉眼前诸般桌案器物都如映在水中的虚淼倒影一般,荡漾起来。

他定了定,瞥见裴璇惊诧的脸色,才察觉自己无意间将那几句诗念了出来。

李林甫笑了笑,道:「他的诗究竟满朝夸说,想必是有真味的,读一读也无妨。

不过我看,库部王郎中的诗更好」这王郎中便是王维。

他此际官阶虽仍不高,但他三十年前年少登第,风姿郁美,才调无伦,更兼出身太原王家,曾教西京诸多闺阁少女动心,裴璇也听李家年纪较大的女子说过。

王维十五岁奔赴长安,少年时代便是诸王座上佳客,被众多豪右视为师友,几十年来仕途蹭蹬,并不得志,文名却流播两京,举国敬慕,是以裴璇一听便知他说的乃是王维。

李林甫夸王维,本是因为王维在华清宫温泉曾奉诏和过他诗,对他有所赞颂无论真心与否在他眼中自是胜过那不识时务的李白。

但他却不知王维的诗,在后世被极

大程度地化和模式化,诸多论者们一提到他,便是满口「禅意」「画意」,裴璇上学时便死活听不懂,时常腹诽,心道所谓禅意怕也都是人云亦云罢了,当下笑道:「看也看不懂的,好多字都不识得,无事凑趣罢了」此时刻版印刷虽已出现,却多只用于佛经,普通书籍还是靠人抄写,她看那些不甚整齐的繁体字本就煳涂,何况古人又有许多异体字,她这种「腹内草莽」的人自然为难。

有时她甚至暗自认同李林甫「苟有才识,何必辞学」的说法:搞政治,只要懂得人心懂得世情就好了,学那些千八百年以前的典籍干什么?李林甫见裴璇色不似作伪奉承自己,也不由得一笑,适才的诡异联想却仍是盘绕脑中不去,使他思昏昏。

裴璇见他色有些异样,问道:「仆射,我换一盏热茶来?」李林甫摇手:「不必了你坐过来」裴璇依言挪过,却忽然被他拦腰抱在怀里。

最^^新^^地^^址''她吃了一惊,有些紧张:被迫侍奉他也有二十来次了,但每次和他作这样亲密的接触时,她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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