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我酒中下了药?」
顾象面上方才的怒色顿时消去,低头半晌,才道:「我方才见你身边竟还留着这老马,便晓得你是念旧之人。罢了,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敢不认。只是老弟,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这些年我心中也不是没内疚。只是我当时若不从命,只怕我也早难逃李大将军的下场。何况即便我不从命,自也有旁人行我之事。贵人他有时行事虽过了些,只对於效忠他的人,绝对是厚爱非常,往後你就知道了……」
杨敬轩冷冷道:「我怕是没福气知道贵人的好了。烦请你回去转告贵人,说我当年救他,全因他是天下兵马都督,我尽我军人的职责而已,请他不必挂怀。但如今,天下的皇帝只有一个,我杨敬轩眼界狭小,看不到第二人。这柄碧鸢,既然是贵人的心爱之物,我一介布衣,又怎敢夺了贵人所爱?」一边说着,当一声,寒光闪过,刀已不偏不倚被抛回匣中。
顾象手臂微沉,忙托住了匣子,见杨敬轩负手而立,月光下神色冷冽,知道他是不会改变心意了。暗叹口气,只得慢慢收了刀匣,顿首离去,走了几步,回头见他背影凝固,犹豫了片刻,低声说:「杨老弟,我知道你心里瞧不起我。当年我一时糊涂做下那事,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只我早已经没有退路了。贵人野心勃勃,广收天下势力供己驾驭,凡不屈从者,从不留情。於你却是例外,实在是他太过惜才。你如今与老大人走得近,贵人却视老大人为眼中钉,不过忌惮他在朝中昔日威望,这才不敢贸然下手。你自己往後多加小心。」说罢长叹一声,终於离去。
杨敬轩默立片刻,慢慢行至草炮身边,伸手摸了下它的头,蹲下身抬起闸刀,往刀口下填了几把料草,细心切成碎段投入马槽。月光下的冷静空气里,慢慢弥漫出了一种浅浅的青草气息,叫人闻之心安。
第二天是林娇的好日子。石寡妇套了自家的骡车,又唤了村中几个平日与自己交好的妇人,帮着林娇把家当一道搬进了县城。杨氏也特意过来相帮,整治了一桌酒菜,众人吃得醉醺醺才离去,第二天炸了杨氏送来的一长挂红衣鞭仔,大门打开,林娇的新脚店就算开张了。
林娇盘下这脚店後,便有先前的夥计找了过来。林娇留下了一个看得过眼去的,让他在前堂招呼客人。请杨氏帮忙找了两个因家穷要贴补家用的能干妇人,一个姓王的主厨房,一个姓马的主洒扫洗刷,自己坐柜台,有空也见缝插针地帮忙。
县城里商铺多,男人在外走动,女人家抛头露面撑起门面的不在少数,所以林娇开店,本也不算什麽奇事。只前个月她的脚店还在整葺时,附近人便都知道衙门里杨敬轩的本家侄媳妇盘下了这里,今天开张,於是过来瞧热闹的人自然不少。众人见脚店里外焕然一新,女掌柜话不多,稳稳坐於柜台後,与人应酬时却言语爽利,更是个美艳年少寡妇。没两天附近的人便都晓得了,更有好事之人,明明不住店的,就为了多瞧一眼女掌柜的美貌,特意坐下吃饭,吃了也迟迟不走,所以开张头两天,住店的人虽不多,门面瞧着却还热闹。再过些天,一些原来的老客人过来投宿,见这里饭食铺子乾净整洁,价钱却与别家相差无几,住哪里不是住,且还有美人老板娘看,一传十十传百的,生意渐渐便好了起来,忙的时候差不多满铺,每天都有银钱进账。
林娇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虽然头上有杨敬轩这个叔叔罩着,别人也不敢真来混的。但客人多是粗鲁男人,年纪从五六十到十五六都有,见她年轻貌美,笑容可亲,传言身份又是个寡妇,开始时存了非分之想拿言语调戏撩拨的自然也不少。
林娇知道自己不是男人开店,以後当个什麽风格的老板娘,也是特特想过的。
说起古今中外形形色色的老板娘们,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龙门客栈里的那位金香玉。如今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却万万不敢全学她的样,与客人嬉笑打骂,看中个男人就爬上屋顶唱辣歌。细想过後,认为还是拿来主义的好。所以从开门第一天起,凡进她店门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恼不理,反正不会少块肉。对着客人有问必答,笑容满面,只都限於寻常之事。若有人言语不对,乃至动手动脚,立刻便收了笑脸冷若冰霜。开业几天,那杨敬轩虽然没亲自来过一趟,只衙役刘大同王军等人却轮班换着,几乎是天天赶着饭点来报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杨敬轩在替他侄媳妇撑腰。见女掌柜背後有人,她本人又不好调戏,渐渐也就收了轻薄的念头,最多偷看她几眼背影,过过眼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