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是被大殿下信秀大人捡来的孩子……」
此刻的百姓们都在这样议论。
先前尾张的百姓们还都不这么觉得,或者说心里有想法、但至少嘴上不会这
么说,除了那古野城和末森城里的那帮本来就疏远三郎的那帮武士们,毕竟想要
让勘十郎公子被立为继任者,哪怕说得再难听,舆论上也得包含所谓的「大义」;
但是现在,信秀一去世,尾张的天就变了,尽管立牌上写的公告说的是「大
上样御立信长殿为继,御不可改申候」,可是发生几座城堡里的事情,城下町中
的百姓们又怎么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法令上虽然这么说,可毕竟继承「弹正忠」
名号的可是勘十郎信胜公子,城中奉行们都说木牌子上写的就是老主公的遗命,
老百姓们还觉着那是三郎信长的师父平手中务使了什么招数篡改的呢!更何况,
信秀一死,尾张各处城池都有军士在往城里运送粮草跟刀枪,搞得那古野跟胜幡
城城下人心惶惶、末森城城下气焰嚣张、而除了海西、海东跟爱知外余下几郡隶
属于其他织田分家的城下又都在看热闹,一时间,这片巴掌大的尾张便赫然暗潮
汹涌。
只不过反正三郎素来就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他要是真的疯了,倒也没人觉得
意外。
而他的发疯,从一场葬礼开始,那便是老主公信秀的葬礼,那也是三郎一生
中最难以平复的痛楚:
「少主、少夫人,就在刚刚,御屋形信秀大人,已经去世成佛了!」
「胡说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少主!请注意言辞!」平手政秀满眼含泪地看着三郎,
同时眉头紧皱。
「我……我还要注意言辞?为什么?我正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他……他却兀
自去了『三途川』!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平手政秀忍着内心满怀忠诚的悲伤,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瞪
目眦眉的三郎,语气冷酷地说道,「老殿下先前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老臣便和
丹羽五郎左、佐久间大学、村井贞胜等几位早就准备好了:村井跟老臣早就与正
德寺和热田大社那边打好了招呼,法事可以在末森城进行,但是最后必然要在那
古野完成才可下葬;末森城那边,有五郎左在那里盯着,佐久间兄弟现在虽然做
了勘十郎公子的教习,但是心里面还是向着您的;葬礼法事由泽彦和尚跟一个叫
前田玄以的延历寺年轻僧人一齐主持,等到三日后,老主公的遗体自会由他们几
个从末森城接到那古野的万松寺来,而你的叔父孙三郎信光大人与他侧室枫夫人
亦已经帮着我等向土田夫人劝谏良久——现在土田夫人已经松口了,但是夫人的
秉性,少主你是知道的,她随时都会变卦!而你现在该做的,就是要跟归蝶夫人
马上回城更衣戴孝,等到法事之后,你要于诸位家臣同一门众面前,立即宣布你
上总介信长即位我织田家督!少主……不,御屋形大人!现在请你马上动身回城,
而且现在不该是你问『为什么』的时候!」
可三郎却仿佛把平手政秀的话当作耳旁风一般,等平手爷话音一落,他却仍
自顾自地念叨着:「……为什么!不是要我当这个家督么?既是如此,阿艳的事
情干嘛不跟我商量!为什么……」
「少主!」
「信长大人……」站在一旁的归蝶顶着海风面向三郎,长发拂掩着她含泪的
双眸——其实此刻的她,心中似乎要比三郎更加苦楚:作为人妇,她心中自然是
容不下让丈夫的心思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这种事情,尤其这另外一个女人还是自
己丈夫的姑姑;但是作为一个向往这那种名曰「爱恋」的女人,她既困惑又同情,
她不清楚三郎与阿艳之中那到底是一种怎样深刻入骨的情愫,即便她每天都陪伴
在三郎的枕畔,即便她曾窥到阿艳从丈夫那里也得到过好几次不弱于自己从这同
一个男人身上得到过的如胶似漆般的鱼水之欢,而今天阿艳如此仓促地被嫁到斯
波武卫家去,虽然这主意里头也有归蝶自己的份儿,但此刻的归蝶,却赫然回想
起自己被父亲愣是嫁到土岐守护家的情境,于是在这一刻的归蝶,也觉得自己对
阿艳是感同身受的;
(不过她比我幸运多了,毕竟她有个爱慕她的信长大人,而我呢……)
(听说十兵卫大人又得了个女儿,那女孩子身上有十兵卫和熙子的血脉,一
定长得很漂亮吧……)
(好在,现在这「大傻瓜」的身边,终于就只有我了!)
可在这时候,三郎却继续说着,而且说了一句让归蝶都浑身一震的话: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不能跟我商量,父亲就这样仓促去世了……那么,这个
家督我不当也罢!」
「少主!你刚刚在说什么?」平手政秀一听,眼睛立刻瞪得溜圆。
而在一旁的归蝶的心中,也从悲悯变成了悲愤。
(傻瓜!我嫁来尾张,可不是觉得你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家督之位才来的!
你是要我杀了你吗?)
想到这,归蝶忍不住摸了摸腰间的那柄「关孙六」肋差。
这一举动,让原本一直盯着三郎的平手政秀,立即把警惕的目光换到了归蝶
的身上。可归蝶却没有任何动摇的意思,直勾勾地跟平手政秀对视片刻后,又忍
不住向政秀埋怨地朝着三郎的身上扫了两眼。政秀只好长前一步,按着手中的刀,
急切地对着三郎再次说道:「少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臣恳请你收回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