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太刀套着鱼架在石头上,把鱼烤熟。
等好不容易把鱼烤熟了,正准备用肋差剖开鱼肚子,耳边却清晰地响起了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咕嘟……”
三郎回头一看,那竟然是个穿着干干净净的桃粉色和服的小女孩。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手脚也都是小小的,身上还香香的,有一股松香与白兰的味道。三郎说不出这样的女孩子给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毕竟从小到大,这似乎是第一个愿意凑近自己的小女孩——三郎也有妹妹,其中一个长得像极母亲,甚至比母亲还要美,家里的人都说这女孩长大了肯定不得了;但是因为母亲对自己排斥的缘故,三郎也几乎没有跟妹妹在一起相处过几次。
尤其是这女孩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又不好意思地朝着刚烤好的鲜鱼瞥过去、然后忍不住从嘴角渗出口水的模样,让自己的心里产生了一种特别痒痒的感觉。女孩子犯馋的模样,真的根本不像犬千代那帮成天跟自己厮混的小屁孩们一样,粗鲁、顽皮、肮脏,连狗恐怕都得厌烦。
“我说,你是谁啊?”三郎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没回答,却抿了抿嘴,很直截了当地指着三郎手中太刀上的那两条烤鱼问道:“这个,你可不可以给我吃点?”
还是个挺不一般的女孩,三郎心想。通常自己见过的女孩,无论是自己的妹妹们也好,还是父亲手下抑或那几个远房叔伯手下的家臣大将们的女儿们也好,她们通常都不会被允许跟陌生人说话,即便说话,也是轻声俏息,或者先跟身边的侍女耳语然后让她们帮着通传。而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别说她说话的样子如此的了断、声音如此洪亮,她竟然是自己一个人出现在海滩上的,就凭这点,就足以让三郎刮目相看。
“可以是可以,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你叫什么名。”三郎又问道,还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小女孩。
没想到女孩神气地转头,擦过了嘴角的口水后,反过来指了指三郎:“我叫阿艳。你又是谁啊?在这里还没有人敢指着我、对我这么说话呢!”
三郎一听,忽然有点懵——因为在这块土地上,至今为止也没有人敢对着三郎这么说话。毕竟三郎是家里的嫡长子,即便家里的人、街町里的百姓都说他是大傻瓜,但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的,平常见到他,除了那些跟自己厮混还有与自己打架的小屁孩们、神社门口的白拍子和花馆酒肆里的游女们之外,一般人见到三郎,也得一躬到地。
而刚听这小女孩的语气、加上她的行为,原本三郎以为这是哪个刚从别国搬来热田的商人的女儿,却没想她比自己竟然还要有架势。
“你是谁呀你啊?凭什么别人不能指着你、这样对你说话呢?”三郎多少还是有点孩子气地问道。
“我是城里的公主,当然你不能指着我、这样无礼地对我说话啦!”
三郎更加困惑了:“城里?我也是城里的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城里的啊?”
“那古野城啊。你是哪个城里的啊?”
三郎听了之后,叹了口气,转头拔出肋差,自顾自地拆着太刀上的鱼肉:“我是胜幡城里的。我叫三郎。”
然后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一阵。
对于阿艳来说,胜幡城她只听说过、也只是远远地望着过,但她从来没去过。
而对于三郎来说,那古野城,那是弟弟勘十郎的地盘。只要跟勘十郎沾上的相关东西,都能让三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看来,能让这个小姑娘在那古野城里如此高傲,也就只有勘十郎未来的正室的身份了。或许,这个小姑娘是林通胜家里或者佐久间半介家里的小姐、要么就是清须的哪个叔伯或者斯波家、或是邻国的水野家的公主也说不定。)
(但反正跟自己没关系。)
(世上什么好的东西全都是勘十郎的,妈妈也是,眼前这个叫阿艳的小女孩也是。)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吃吧。)
于是,三郎也没管眼前这个小女孩,抽出肋差剥开鱼皮,剜着鱼肉大块大块地吃了起来。
“这个……你可不可以给我吃一点嘛!我……我饿了!”小女孩咿咿呀呀地说道。说这话的同时,三郎还听到了从那女孩身上,又发出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动静。
“你去管勘十郎要去吧,我不给。”三郎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
阿艳先是一怔,然后呆立在原地,哇哇大哭了起来。她其实有点不清楚勘十郎是谁,或许自己之前见过他,但也就只是在节日的时候见过一两面而已吧,可是家里有那么多的小男孩,穿上了吴服、戴上了立乌帽子,在阿艳眼中根本就是一个模样。所以阿艳也根本不知道,三郎和勘十郎之间的矛盾,她只是听见了最后的那半句“我不给”。阿艳倒是记不得自己见过眼前这个把和服大袍剪裁得乱七八糟、跟个泥猴子一样的三郎,但是看着浑身邋遢、没有一点武家子弟风范的男孩子,阿艳心里却并不抗拒,反倒是从小长在深宅大院里的她,打心底里地想要跟这个男孩子亲近,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欺负自己。
而她这一哭,天不怕地不怕的三郎,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原来女孩子哭唧唧起来,竟然是这样的……)
(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感觉到酥酥的,像有小蚂蚁爬过一样。)
(这就是万千代和阿犬他们所说的“可爱”吗?着实有趣……)
三郎这样想着,但是他面对女孩子哭实在是没办法。一方面小女孩在他面前哭,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好玩,但是另一方面,看见这女孩哭得一塌糊涂的辛酸模样,他又有些不忍心。
“行了行了!吵死了!”三郎大喝道,他从出生开始,都是用歇斯底里掩饰自己的内心柔软,“但是我就两条鱼啊,就够我自己一个人吃的……你赶得不巧,你要是早上在这遇见我的话就好了,我每天都会亲自捕几条鲟鱼拿出来给大家卖呢——一把粟米、麦籽或者菜籽就能换半条,我还会找给他们两枚‘永乐通宝’,呐,就是这个铜板,海对面的明国来的‘渡来钱’,当然啦,不是我们这边东海道的海,要到北陆、西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