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直说。”乔棣皱眉,“你是不是瞧出什麽?”
“是”御医倒也直爽:“我近观那姑娘面容,似是带著面具。”
“面具?”乔棣心里一跳,刚刚见到她面容时,难怪他心底有微微失望,因她除了那双眼睛,其它都与自己感觉到的那张面孔差之甚远,他分明没有见过,可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要去暇想。
“是面具,还是手段高明的人皮面具,因此小臣才说这姑娘身份未明,行动诡异,不可……嗯操之过急。”说到後面他倒支吾了。
乔棣瞟了他一眼,笑著摆摆手:“明白了,那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她吧,朕另派人手助你。这寺院也立时禁了。”说著想到她,又忍不住回去厢房看,这一回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在她脸上瞧了好一会,无奈丝毫没看出所谓面具来,只得退出屋来,将各项安排都著落下去了,又呆到身边内侍催了好几回,这才回宫去了。
接下来几日政务竟又烦忙,他根本无法脱身看她,只能从隐卫嘴中知道她的近况,明知她安静配合,吃药针灸什麽的毫无耽搁,身体也在慢慢好转中,却终是放不下心来,如此乱了十日,再也不管别的,捉住一个空隙便衣出宫直奔这灵山寺来。
寺内和尚早都给围禁在一个小院里,若大的寺院四处都守卫,独她所在那个小院留得是暗卫看守,省得这麽些个大男人盯著多有不便,近身服侍的是两个宫女和太监,这时知道他来了,都远远的避了开去。
他跨进小院径直就推开房门,她正在那里对著一盘残局发呆,这是他自她清醒後送来的棋,如今看到她果然在用,不由得很是高兴,大步走进“你脸色好多了。”
她似是一惊,才抬头看他,墨玉般的眼睛却像是呆滞了片刻才认出他似的,轻飘飘说了声:“你来啦?”
他知道她从第一回见他已就知道他的身份,可她像是从无敬畏,甚至连起码的尊卑之别都没有似的,弄得他在她面前也不自觉得就改自称,这也许换作另一个皇帝都会在意生气,可他不知为何却甘之饴,反而因此更加自在。
他哈哈一笑,在棋盘另一面坐下了,仔细打量她半晌,笑道:“怎麽?摆了个残局来试我?”
她神色微黯:“一时不慎,走成了死局。”
他微愣,伏身去认真看那局棋子:“我看未必,要不要我来试试?”
她含笑看他,那眼神真是令他好胜心起,正要说话,她却温柔一笑:“好,你要试就试吧。”
他紧紧盯著她的笑脸看:“看来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可是一国之君。”
她伸手捂嘴,竟似笑的说不出话来。
他轻哼,低头去看那棋局,越看就越是惊心,这,果然是一局死局,环环相扣,每一处生路都兜转回还落到原处,每一路死路却又都给人无尽诱惑,引得人深陷其中,挣脱不能……这困顿之境,难道正是她的心声?
他眉心微拧,抬了眼帘看向她:“你究竟,是什麽人?”
“困境中人。”她轻叹著站起来,扶著桌子站了好一会才慢慢往床边走,看她身形不稳,他忙上前相扶,却让她避了开去,这个闪身的动作很小,可却令他僵在那里,心里忽然有种错觉,这女子,他竟不能把握……她那柔弱身姿仿佛下一刻就会飞得无影无踪,这忽如其来的念头令他心中剧震,忍不住一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右臂:“若是我帮你解开这棋局,你有什麽可以作赌资麽?”
她身躯微僵,顿了顿才转过头来,竟是含笑:“弱姿薄柳,可能侍君?”
他的眼瞳瞬间凝黑了,手中不由自主地微微加力,握得她手臂生痛,可她脸上笑颜半点未变,她只是静静看著他,可是他……他知晓自己并未到她眼底……这狠心女子……他甚至有些害怕起来,害怕自己这样陷落……可这短暂情绪只维持片刻,他又回复坚毅:“若是我做到了,我要看你的真容。”
她笑起来“好”。
他沈著气走到棋盘边,竟然一拂手,“哗”的一声,棋盘被他掀翻在地,在她的愣忡中,他声音沈稳:“若遇死局,就从头来过。将一切打乱,再塑已愿。”
她怔怔地看著他,似乎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他。
一切从头麽?
《颜》之八
“我不知姑娘经历何事,为何伤神。但最起码姑娘这身伤却能说明一事,姑娘所做的并不顺利,我亦有自知之明,若非穷途末路,想必姑娘……不会想到在下吧。”他语中有些苦涩,分明自己是万盛之躯,可在她面前却偏偏就有这样自惭形愧之感。
意如颜的视线久久停在地上散乱的棋子上,注视良久,这才嫣然一笑:“请让下人送一盆清水,然後,关上房门。”她指使著他,而乔棣却没有半点怒意,而是立刻吩咐下去,很快就有送来清不,他则立刻伸手将房门掩住,转回头时他的手竟有一点颤抖。
意如颜坐在那盆水边,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来沾了水,在脸颊四周轻拍,许久,才见她轻扯下颚一角,一小片肉色薄膜在她指尖慢慢变大,随著那薄膜渐离,又有一些肉色的东西掉落下来,小片的棱状,似是改变脸形之物。
如此慢慢扯动,其实这场景有些恐怖。如同一个鬼魄慢慢掀开人皮面具一般,她当著他的面掀,不是没有一点儿戏弄的心思在里头,可是睫毛微抬,那人,竟是半点也没有动容,只静静地倚门而立,目光沈静。
意如颜心下轻叹,手上动作不停,越拉越开,终於将整张都掀了下来,依旧用那帕子沾了水在脸上轻拍,抹去易容时的一些碎沫膜片,她垂著头,身前却盖过一片阴影,随即,一只手指轻抵在下巴,将她的脸慢慢抬起。
这不但是第一次有男子胆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也是她第一次以真容面对陌生男子,她压住心中的不快与慌乱,顺著他的手势缓缓抬头。四目相对,只觉他手一僵,那双俊美的双眼中如有火星劈裂开来,一寸寸燃至极亮,淡淡薄唇微挑,他吐息一般说:“我就想,你应当是这样……”她微觉窘迫,正要移开,却不想他指节一紧,已经在她面前半跪下来,直面著她“我又怕……你真是这样……我,我要怎麽办才好?”他如梦呓一般的声音将她紧紧围绕著。
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饶是意如颜也觉得慌乱,一时竟觉失措,只想摆脱他灼人目光,扭了扭头,又在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