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地方,伤口被重重撕裂开,长剑落地。
他痛得冷汗直流,忽然惊觉,不止是他想杀了沈殊,沈殊同样也想杀了他!
这畜生……!
智极度紧绷之下,他忽然想起刘庆带回沈殊时说过的话——
“那孽畜是个天地不容的邪祟,当年被为师在苍山救下的时候,还很是不乖,成日想着反抗。”
“不过,现在那孽畜早就被为师驯服成了只好用的狗。你们身为我的徒儿,也尽可去使唤他。他体质不同常人,怎么用都是死不了的,尽可去用就是。”
刘庆说话的时候,转动着手里幽绿色的圆珠。
那颗圆珠——
自从刘庆走火入魔,对方身上所有家当,便都被他偷偷拿到了手上。
袁咏之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拾剑,只得慌忙将灵识探进储物戒之中,将那颗圆珠取出。
望到那颗圆珠,沈殊瞳孔骤然紧缩,忽如离弦之箭一般掠过来,袁咏之大喊:“拦住他!”
几个弟子慌忙上前,然而只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掠过,却连沈殊人影都难看清。
有什么滑腻冰冷的东西缠上了袁咏之脚踝。
袁咏之双腿一软,竟是跪到了地上,只眼睁睁看着一道寒芒迫近。
那分明不是剑,只是一块残缺而可笑的刀片。
却比剑更加迅疾,更为致命。
生死一瞬,那刀片在他的眼前停住了。
袁咏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沈殊却再也不动了。
——不是不想动,是他……动不了。
袁咏之死里逃生,满头冷汗,处甚至有了湿意。
他死死握着手中圆珠,半点不敢放松,灵识感应到圆珠里的东西,半晌,才终于知晓了这东西的用途。
对邪异未知之物的恐惧倏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狂喜。
袁咏之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喘了几口粗气,忽然一脚踹在了沈殊膝盖上。
沈殊跪倒在地,忽然浑身颤抖,发出痛苦至极的呻.吟。
往时,无论是受责罚鞭笞还是试药试毒,他都从未发出过这样痛苦的声音。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再度置换,袁咏之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扭曲快意的笑。
“沈殊,怪不得师父说你是只好用的狗,原来你是……”
他眼睛微眯,没有再说下去。
“带他回药庐。”袁咏之吩咐周围弟子。
周围弟子早已被接连发生的变故惊呆,此时惊醒过来,忙七手八脚把沈殊抬了起来。
混乱中,一株金玲花掉在地上。
无人理会。
——
残阳如血。叶云澜合上手中书卷,没有再看窗台。
橙红夕照映着他苍白面容,长睫盛着静默的光。
他沉默了半晌,拿起桌上缺影剑,走出门。
叶云澜端坐案前,低着头,纤细苍白的五指搭在琴弦上,垂下的眼睫如同展开的蝶翼。
日光从窗沿斜斜射入进来,落在他的身上,眼尾那颗朱红泪痣,沉在侧颜的阴影里,透出一点温柔旖旎。
空气里的薄尘缓慢浮动,伴随着泠泠乐声响起。
沈殊以前从未听过琴,却也觉这乐声,教人沉醉。
仿佛是从渺远之境飘荡而来,掠过流水高山,雪原林海,携着天地自然的风流淌到耳边。
他听着琴音,就犹如抵达一片空旷无人之境,所有尘世纷扰就此远离,只剩古琴声响,悠悠回荡。
很动听。
却很寂寥。
而正在奏琴的人,身上披着暖黄日光,指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分明近在眼前,却依旧显得飘渺虚幻。
仿佛一眨眼,便会消失不见了。
沈殊瞳孔微微收紧,五指下意识握了握,想要抓住什么。
一曲奏罢。
叶云澜抬头,便见沈殊停了手上的动作,正直直看着他。
少年眼型锋利狭长,天生便带着阴鸷戾气,眸底暗色涌动,不知为何,让他忽然觉出一点熟悉。
他蹙眉,揉了揉太阳穴,再去看,少年眼分明如往时般明亮澄澈,里面盛满了对他的纯然憧憬。
方才,大约只是他的错觉。
叶云澜素来不惯与这样热烈的目光对视,他移开眼,指尖在琴弦上轻掠而过,轻声问道:“好听么?”
沈殊眨了眨眼,认真道:“好听。”
叶云澜:“琴曲能够平和心境,陶养性情你日后修行时若是遇到滞碍,可以来找我听琴,或许会有些许助益。”
沈殊点头,迟疑了一下,道:“仙君以后……一直都会在这里吗?”
叶云澜:“怎突然这样问?”
“我只是有些害怕,”沈殊声音低低,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怕以后仙君离开……我就再也找不到仙君听琴了。”
叶云澜听了,心下微微失笑。
他之前竟没有看出来,这小狼崽子不仅执拗,还十分粘人。
“以后如无意外,我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沈殊眼睛倏然亮起。
叶云澜却继续道:“只是,我也想你知道,这世上所有人终归都是会离开的——无论曾经许下过多少承诺,有过多少约定。我虽不会离开这里,却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
沈殊不解,“为什么?”
“你还小,所以还不懂,这世上有些东西,并非人力所能敌。”叶云澜道,“譬如生死……譬如命运。”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目光有些空茫,但很快便回过来,平静道:“而今我寿元有缺,无法继续修行,再过数十百年,或许便会化为一抔黄土,重归天地之间。而倘若你修行有成,到那时候,道途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
寿元有缺。
沈殊注意力都在这几个字上。
他很快便想到叶云澜寿元有缺的原因,手慢慢攥成拳头。
“以后,我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