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让犯人心里防线决堤,更别说是连续半个月的问训。
那身皮肉打烂了倒是其次。
已经好几个日夜没有入眠,每次他一有昏迷或者入睡的迹象,就会被无情的摇醒。
精崩溃远比皮肉之苦来的难熬。
王队坚信,没有任何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保持防备之心。
这个时候说的,必定都是真言。
只是谁在乎真假,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低头认罪的犯人而已。
若是旁人,他们是不敢如此的,可厉显是个背着坏成分的,就算是打死了也不会有人管。
只是没想到他是这样一块硬骨头,生命力顽强到可怕,意志力也让人佩服。
王队有些无力,闭了闭眼,手下一个用力。
剩余的一根指头也摇摇欲坠。
厉显双目紧闭,死了一般,只有完好的那一边额角跳动。
有人看不下去了:“他这样扛,还不如死了算了。”
若是从前,厉显也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反正这个人世一直丑恶不堪,给予他的全是谩骂和鄙视。
遇见她之前。
他是觉得活着和死了,没有太大区别大的。
可如今,他眉眼紧闭,脑中心中都是个那人的名字。
许,糯。
他无声的呐喊,嘶吼,叫的都是她的名字。
只有这样,在意识崩溃之时,他那摇摇欲坠的气息,才能迹般的绵延下去。
只有这样,他身体上的痛仿佛消失不见了一般。
只有这样,他才能信念坚定的撑到现在。
不能认。
他得活着走出去。
不过断多少根骨头,流多少血,他都要清清白白的走出去。
爬也要爬到她身边去。
和她站在一起。
活到今日,他从未求过人。
他在饿得几近崩溃之时,选择生嚼草根土,也不愿顶着一身唾沫去公社食堂索要本就该属于他的食物。
可现在不同,他愿意。
只要能活着。
他愿意做一条狗,跪着趴着向着这群杂碎摇尾乞怜。
他不在乎。
只要让他活着出去。
男人沉寂的面庞颤了一下,慢慢的睁眼,被鞋底磨出的伤口狰狞又诡异。
他的双眸已经失采,每一字都说的艰难。
“我…父母冤枉…苦…一辈子…到死,我可以死,但不能…蒙…冤…,不能…冤枉…”
最后一个字,已经弱的几乎听不见了。
他的头已垂落。
死了一般。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
这便是,他撑到现在的理由吗?
许久,王队叹了口气,声音满是不忍:“放了吧。”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一眼。
“这小子,是个男人啊。”
段三看着形容朽木的男人,眼忍不住泛了红,他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安慰他:“厉哥,没事了。”
男人没说话,面容消瘦,眉眼锐利如刀,比以往更加沉默了。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薄薄的布料下像是装了一副骨架一般,风一吹空荡荡的。
黑发已经从短渣长的有些长,湿漉的挡住一半眉眼。
却遮不住脸上那片结了痂的伤痕。
但这算什么呢,他的身上此刻已经没有一片完好肌肤。
许久,才响起他暗哑的声音:“嗯。”
段三看着他的手,心中酸涩,厉显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面色平静道:“没事,接回去了。”
他甚至偶感庆幸,只是被掰断而不是切掉。
若是切掉…
段三又是一阵难过。
他知道厉显必定是遭受了常人不忍忍受的苦难,否则以他地主后代的身份,即便是咬死不认,又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对了。”
段三转移话题,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铁盒子,那盒子上印着梅花,是供销社里头卖的擦头油外包装。
不知为何,厉显看到这个盒子,眼角重重的一颤。
这东西,像她的。
想到她,厉显的眉目瞬间就软和下去,胸腔淌过热流一般,指尖用力的蜷缩在一起。
想抓住什么似的。
要不是怕自己一身狼狈吓到她,让她看出端倪,厉显真想立马就到她面前去。
想她。
这么多个日夜,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他每一刻都发了疯的想她。
想她娇俏的容颜,想她撒娇的声音。
也一直想起那日她说的话。
只有一刻不停的想着她,他的意志才能始终保持清醒。
只有想着她。
他才能在那暗无天日里,咬着牙活下去。
只是厉显没想到,许糯已经离开了鹿县村。
今日,恰是离开的第九天。
早晨七点。
柳梅香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露出了一张白净漂亮的脸庞,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双眸带着烟雨朦胧的水汽。
让见惯美人的柳梅香都呆了呆。
美人眉眼弯弯,语气甜糯:“香香,你来啦。”
柳梅香也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你还困吗?”
确实是有点早了,不过昨晚睡得早,此时醒了清气爽的,她伸了个懒腰,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不会啊,我这会已经不困啦。”
她拿起杯子里的凉水喝了一口。
“那快来吃早餐。“
柳梅香带了早点给许糯,是人民餐厅买的油条和包子,因为豆浆不能外带,所以她在出门前从家里拿了牛奶。
许糯感动得很,软软糯糯的抱住柳梅香,白净柔软的小脸在她肩上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