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了。
乔锦榆回到洗手间,飞快地带上了门。
乔榕下来的时候,只见乔维桑站在二楼扶手边远眺,目光落在窗外樟树上。
浴室内传来淋浴冲洗的声音。
“锦榆洗澡很墨迹,估计得好一会。”
乔维桑侧了脸,垂眼看她。
他的手从实木哑光的花纹间走过,抬起抚上了她的发顶。
“给你泡了牛奶,应该快凉了,去喝吧。”
乔榕飞快亲了他一口,把散发着柔顺剂清香的睡衣放在沙发上,两眼看着脚下朝一楼跑。
她的步子很轻,动起来没什么存在感,但已经在这栋房子里的每一处留下了痕迹。
乔维桑的目光扫过那些经她整理归纳,变得更有生活气息的器具,唇边噙了淡笑。
她其实很适应在他身边的生活。
这是从小培养出的默契。
他为她准备衣食住行,她从不多问,不做多余的客套,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
这么大方,是她彻底依赖别人的表现。
而这种不含杂质的乖顺,如今只有他一人拥有
这天晚上,在乔维桑的单方面威压之下,乔锦榆一个人睡进了二楼客卧。
乔榕睡主卧。
而他自己则睡在书房。
乔锦榆抱怨:“这么大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不知道装修的时候怎么想的。”
乔维桑没听到似的进书房,乔榕拉住他:“我在这里睡吧,你去楼上。”
乔锦榆立马跟着说:“我想和姐姐一起。”
乔维桑这会儿倒是反应很快了:“你还小?”
乔锦榆:“”
乔维桑继续打击:“睡衣扣好。衣冠不整,不像样子。”
乔榕笑了。
乔锦榆:“”
乔锦榆孤立无援,在乔榕爱莫能助的眼下,屈辱地把衣服掩得严严实实。
这一夜,叁个人都有足够的独处空间,然而叁个人都睡不大好。
乔榕不习惯一个人睡主卧,蒙在被窝里想东想西。
乔维桑单手枕在脑后,躺在折迭床上想乔榕。
乔锦榆则是同时想着另外两个人。
一对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任何风吹草动,生怕乔维桑半夜偷偷搞小动作。
放了一晚上哨,乔锦榆伸着懒腰,成为早上第一个走出房间的人。
少年人,熬一晚上完全没压力,他唯独有些惆怅,惆怅自己在这里像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还不到六点,窗外树影笼罩着整个客厅,在昏暗的光线中偶尔摇摆,树叶轮廓变换,灵动却孤独。
他觉得这屋子好静。
像是孤立于这个世界,被俗世抛弃了一样。
像乔维桑这种人,各方面的情感联系都很单薄,长时间这种环境下独自生活,日子大概过得无趣且孤寂。
但是却依旧能保持正常的社交活动和强大的职业能力。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这样。
会疯。
可是他不能因此就接受这个人的行为
乔锦榆有点垂头丧气地下了一楼,视线在客厅角落的某个位置经过,忽然停顿下来。
那是什么?
他走了过去。
一架钢琴。
样式很老的立式钢琴。
乔锦榆发出了和乔榕当初一样的疑惑:乔维桑竟然会弹琴?
他心想,或许只是个摆设。
可是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乔榕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乔锦榆坐在琴凳上发呆的样子。
他对着琴键,脸色时震惊时犹疑,阴晴不定。
“怪,小金鱼今天没赖床。”乔榕走到他身后,叫他小时候的绰号。
乔锦榆没顾得上回应她的调侃,而是看到救星一般往边上挪了挪,给她空出一块位置。
乔榕不明所以地坐过去。“怎么啦?”她打着呵欠,倦意很重。
乔锦榆说:“他会弹琴,对不对?”
乔榕说是。“很厉害。”她笑,“我觉得很好听。”
乔锦榆见她一副向往又崇拜的情,嗓子眼堵堵的。
他涩着嗓音说:“姐姐,我刚才突然想起一点东西。”
乔榕疑惑地看着他。”是一件特别特别小,小到不值一提的事情,但是我印象很深,因为和我有关。”
乔锦榆说,在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付佩华决定给他报个兴趣班。那时乔榕已经学了很多年绘画了,付佩华没再给他选美术,而是看中了乐器。
当时前街开了一家琴行,是南城老区独一家,开业的时候办了场小型演奏会,付佩华接他放学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被琴声打动,想给他报个钢琴班。
但是乔锦榆不想学。
“我觉得钢琴很无聊,而且琴行老板看了我的手,说圆了点,短了点,入门可能会有点吃力,我就更不愿意学了。”
乔榕插话道:“你小时候只想当发明家。”
乔锦榆脸热:“反正妈妈当时很不开心,她觉得我不听话,还恐吓我没有才艺以后会不讨女孩子喜欢。”
这话付佩华一直念叨了快半个月,就想打动小儿子,让他有点危机感,多学点东西。
在她眼里,不管有没有用,学总比不学好,起码能培养气质。
“然后那个周末,哥乔维桑他来了。”
乔维桑到的时间很不赶巧,正好付佩华刚和一个损伤了家具的房客吵了几句,心情不太好,转眼又看到乔锦榆一大早作业都不做就要跑出去玩,便搬了把小凳子在走廊入口坐着,堵着乔锦榆的路训斥他。
乔维桑就是在付佩华越说越严厉的时候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乔锦榆还记得那天的天气。
天空瓦蓝如洗,阳光铺满院内院外的树梢,乔维桑单脚刹住车,铰链的摩擦声被震天的虫鸣淹没。
他戴着耳机,耳机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