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把字母念颠倒了!”
“那就错了!”
“噢,你看,字母活蹦乱跳的,它们喜欢别人念它们呢!”
维亚赫尔对山川树木、花鸟草木的爱让我们感到好笑,也感到吃惊。
如果我们之中的谁坐在了小草上,维亚赫尔就会说:
“别糟踏草啊,坐沙地上不一样吗?”
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去折一枝白柳,如果让他看见了,他会一耸户膀:
“见鬼,你们干什么?”
每到星期天,我们都会玩一种游戏:傍晚的时候,一群鞑靼搬运工从西伯得亚码头回
家,路过我们的十字路子口,我们就会向他们扔草鞋。
开始他们对我们又追又骂,可后来他们也觉着有意思,事先也准备些草鞋,还经常将我
们准备好的草鞋偷走,弄得我们束手无策,大叫:
“这还算什么游戏啊?”
最后他们把草鞋分给我们一半,战斗开始。
一般是在他们守,我们攻。我们高声叫喊着围着他们转,向他们扔草鞋,如果我们谁被
草鞋绊倒了,他们也叫喊,还大声地笑。
这个游戏持续的时间特别长,周围围满了小市民,他们为了维护他们的体面,照例要嘟
囔一阵子。
战斗结束以后,鞑靼小伙子们常请我们去吃马肉,还就着奶油核桃甜心喝浓茶。
这些身高体壮的人的身上有一种让儿童容易理解的东西,他们没有一丝恶意的诚实和他
们相互之间无私的帮助,都深深地吸引了我们。
他们之中有一个叫卡西莫夫的歪鼻子,具有神话般的力量!有一回,他把一个27普特
重的大钟从货船上搬上了岸,他大叫着:
“噢,噢!
“年淡——臭鸡蛋!”
“扯淡——扯淡!”
还有一回,他把维亚赫尔放在他的手上,举了起来,说:
“看,上天喽!”
如果天气不好,我们就聚在雅兹家他父亲看坟的小屋中。
雅兹的父亲长得歪歪扭扭,浑身脏得让人无法接近。
他快活地眯着眼说:
“上帝保佑,别让我失眠!”
我们带来三钱茶、四两糖、几块面包,还给雅兹的父亲带来四两伏特加,这是必不可少
的。
“听说了没有,后天特鲁索夫家为死人办祭日,有盛人的宴会,咱们去那儿!”
“他们家的厨娘会都收起来的。”
无所不知的楚尔卡说。
维亚赫尔望着窗外的坟场,说:
“不久就可以到森林里去了,太好了!”
雅兹沉默地把他自己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木马、碎铜片、扣了、缺腿马拿出来,让我们
看。
大家喝茶,雅兹的父亲喝了他那一份酒以后,爬到炕炉上,用猫头鹰似的眼神盯着我们
说:
“噢,你们怎么不死啊?”
“你们这些小偷儿们,好像早就不是孩子了!”
“上帝保佑,别让我失眠!”
维亚赫尔说:
“我们不是小偷儿!”
“不是小偷儿?那,就是贼娃了……”
他罗嗦得让我们厌烦时,楚尔卡就会骂他一句:
“够了,废物!”
因为他的话题离不开谁家有病人,哪个病人要死了之类的事,他还故意逗弄我们:
“噢,小子们,害怕了?”
“告诉你们吧,有个胖子要死了!”
“噢,要许久许久才能烂掉呢!”
我们让他住嘴,可他还是喋喋不休:
“你们也得死……”
“死就死,死后当天使……”
维亚赫尔说。
“你们?哈哈,你们,还去当天使?!”
他大笑不止,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死人的事来。
“啊,三天前埋了一个女人,我知道她的经历,孩子们,听着我告诉你们……”
他喜欢讲女人,而且总是污言秽语地,不过,他的口气中有一种思索的味道,所以我们
听得还挺入迷。
“别人问她:‘谁放的火?’”
“她说:‘我放的!”
“唉,她干吗这么说呀!上帝保佑,别让我失眠……”
几乎每一个躺在坟里的人的历史,他都一清二楚。他好像在我们面前打开了各家各户的
大门,让我们看看他们都是怎么生活的。
他能讲到天黑,再从天黑讲到天明。
可是黄昏刚刚到来,楚尔卡就要走;“我得回家了,要不妈妈会害怕的。谁跟我一起
走?”
大家都走了。
雅兹关上门,闷声闷气地说:
“别了!”
“别了!”
我们回答他,留他在坟地里总让我们感到有点不安。
柯斯特罗马说:
“明天咱们再来时,他也许已经死了。”
“雅兹比我们还苦!”
“我们不苦,一点也不苦!”
维亚赫尔反驳着楚尔卡。
是的,流浪街头,自由自在,何苦之有?相反,我心中常常涌动着一种伟大的感情,我
太爱我的伙伴们了,总想为他们做点好事。
不过,街头的流浪为我在学校的生活造成了麻烦。他们叫我“捡破料的”、“臭要饭
的”,还说我身上有垃圾味儿!
我感到莫大的污辱,因为每次去学校前我都会换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
上完了3年级,学校奖给我一本福音书、一本克雷洛夫的寓言诗,还有一本《法达·莫
尔加那》,还有一张奖状。
姥爷见到这些奖品,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奋,他要把书锁到他自己的箱子里。
当时,姥姥已经病倒好几天了,她没钱,几乎也没吃的了,可姥爷还在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