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实是难说是好是坏,在得知辽军大举来攻之后,姚雄、任刚中知道寡不
敌众,束鹿城垣最多防防山贼,无法对抗契丹大军,立即弃城而走,临走之前,二
人放火焚烧束鹿积蓄,不料一场大雨突然淋下来,束鹿积蓄,十停中没烧了二停
大火便被烧灭。二人无法可想,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些积蓄,又落到韩宝手中。
而大雨也耽搁了韩宝的行军速度,虽然他兵不血刃,夺回束鹿,还出乎意料的
抢回了大部分积蓄,但他到达束鹿之时,天色已晚,只能下令全军便在束鹿休息一
晚。而对深州城的萧岚来说,虽然韩敌猎带回来的消息稳定了军心,但他鹰下诸
军,全都不习雨战,在发动试探性的小规模攻击被打退后罗只得仍旧围住深州,等
待天气放晴,再行攻城。
但对姚咒来说,这却无异于一场救命雨。
虽然北城的小土墙被雨水一冲刷,便已经出现滑塌,但这种土墙,原本也就只
能挡挡弓箭,总不能对它期待过多。而这场大雨,却是让姚咒与深州的宋军,赢得
难得的喘息之机。
利用这场大雨,他重整了鹰下的军队。包括身负轻伤的在内,还能够骑马作战
的,只余下了拱圣军六百余人,深州巡检、百姓两百余人,加在一起,不到九百
人。除此以外,便是五六千名残兵伤兵—这其中包括了半数的巡检、参战的深州
百姓。事实上这些人已经无法打仗,人人身上都有严重的刀伤、箭伤,因为缺医少
药,许多人的伤势还在恶化。
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姚咒。但姚咒心里明白,他已经真正到了山穷水尽之
时。不会再有援军,用光了所有的火器,连箭矢都不多了,他再也抵挡不住辽军任
何一次真正的进攻,现在已经是秋天,他甚至不能指望这大雨能连绵不断的下下
去。
他必须抓住这个老天赐予的好机会。
能做到大宋朝的统军大将,姚咒有一颗冷酷无情的心脏。如熙宁间的狄郎一
般,在坚守环州失败之后,用自己的人头,换取全城百姓的性命,在姚咒看来,那
只能证明“人样子”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
为什么有些人能统率千军万马,而有些人不能?前者最大的独特之处,便是他
们能够驱使成千上万的人去送死,而心中不会有丝毫的波澜。哪怕这些人中,有他
们的至亲骨肉。
姚咒最初是为了为亲人复仇而战,但戎行数十载,死亡与牺牲,对他来说,早
已经司空见惯。
当确定深州已不能坚守之后,当这场及时雨落下来之后,他马上便做出了决
定。
他必须率军突围。
只有活着才能再次寿土重来,而所有能够活着回去的将士,都将是大宋朝最宝
贵的财富。这些人是经历过考验的战士。
而凡是不能骑马作战的人,都有义务为此牺牲。
哪怕这些人中间有姚古!在守城之时,姚古不慎被一枚震天雷炸伤—这是常
有之事,在混乱的战场上,总有些原本该往城下扔的震天雷,最后却莫名其妙的在
城头爆炸了。
事实上,他必须抛弃他的大部分将校,包括他所喜爱的荆离。如今他的鹰下
还能够骑马作战的将校,已只有三人:李浑、刘延庆、田宗销!
在大雨与夜色的掩护下,姚咒率领着仅余的不足九百名将士,牵着战马,悄没
声息的穿过了土墙,越过壕沟与北城的断垣残墙。远处,辽军的营地一片寂静,营
中刁斗之声,也全被浙浙沥沥的雨声所掩盖,隔得远些,便几乎全然听不到:望楼
上的哨探,举着昏暗的灯笼,四处张望,但他们所能看见的区域,不过方圆数十
步,也就能勉强防备下敌人偷袭而已:便是巡逻的士兵,也没有人愿意冒着大雨
离开自己的营地太远,谁都明白,在这样的天气里,若你离敌人太近,便意味着离
死亡更近。实际上,也没有人想过宋军可能从北边突围—深州的北面,到处都是
辽军,姚咒若是脑子正常一点,便应该往南边逃跑,而在那儿,有一条早就挖好的
大沟等着他们。至于北面,做了防范宋军偷袭的部署,便已经是萧岚过份的谨慎
了。
为了不让辽军觉察,姚咒亦是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他的八百余骑,全都僵旗
裹甲,钊马衔枚,直到快要接近辽军北营与西营的结合部不到五十步,众人几乎能
听到辽军营中的口令声,姚咒才突然跃身上马,鞭马疾驰。
辽军立即便发现了这支宋军,两面大营之中,立时喊声大作,鼓角齐响。辽军
皆以为宋军是要偷营,未得号令,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各自把住寨门,一队队的兵
丁迅速地冲到木枷后面,朝宋军放箭。宋军早得号令,并不还击,只是用手盾遮挡
着箭雨,拼命鞭打着战马,只是低头跟着姚咒向前疾冲,虽然一路之上,又有数十
人中箭落马,但待到辽军发现宋军原来是要突围,众人早已冲过了辽军营寨。
这时候把守结合部的突吕不部详稳婆固才被从睡梦中叫醒,披挂整齐出来,突
吕不部与他部不同,它是契丹诸部之一,并且是耶律氏胞族,对大辽忠心,自远非
室韦、阻卜、女直诸部可比,婆固见着宋军是往西北突围,一面着人通报萧岚,自
己却点齐本部兵马,穷追不舍。
姚咒冒险突围,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连日来发现辽军不断往西北调兵,便
推测西北方面可能会有友军,况且往南突围,仓促之间无人接应,他也难以渡过苦
河,终究还是只能向赵州逃跑,倒不如干脆搏上一把,求个出其不意。冲过辽军营
寨之后,一来雨夜难辨道路,二来本也不知该往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