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是爸媽去世的時候。今天,是第二次。她的世界快塌下來了。
奕歐提著大包小包回來,在星巴克窗外往裏瞧,看見程應曦一人坐著,好久都不動一下。他走進去,站在她旁邊,她居然沒發覺。
“應曦,應曦!”
程應曦回,“哦,是你啊。”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出什麼事了?你的姐妹呢?”
“姐妹?什麼姐妹?”程應曦反過來問。
奕歐很怪:“你不是說今天在這裏和姐妹敍舊嗎?還要我去買些本地特產送人,卡還你。看,我買了這麼些。怎麼樣?”他把卡遞給她,又揚了揚手裏的袋子。
程應曦好像才想起這麼回事,“哦,那個……她有事先走了。”
“啊?那是不是我來晚了?她住哪?我給送去。”
她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給她……封了大紅包,行了。解決了。東西送你吧。”說完,她笑了一下,還是那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跟平時大相徑庭。
奕歐納悶,今天她怎麼了?
程應曦又悶坐了一會兒,面對著一口沒喝的咖啡發了一會兒呆。終於,她抬起頭,問奕歐:“你有空嗎?送我去拜祭我爸媽好嗎?”
“好。”
郊外。墓園。
爸媽的墓碑是新的,碑上的遺像很乾淨,很慈祥。程應曦一見,眼淚登時如泉湧出。她“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奕歐瞪大眼,跪得這麼響,她嬌嫩的膝蓋只怕青了吧?
程應曦對著爸媽細細地說:“爸爸,媽媽,我來看你們了……只怕,這段時間都不能來看你們了……”她嗚咽了好久,奕歐在十步開外看著,正猶豫要不要去安慰她。
“我們都很好,應暘很爭氣,很能幹,”她含淚的臉上浮現驕傲的微笑,“他把您的心血發揚光大了,我想,你們可以瞑目了……我曾經答應你們好好照顧應暘,但是現在恐怕不行了……”微笑散去,嬌顏上浮現落寞。“為了他的願望,為了我們家能後繼有人,我要離開他,讓合適的人照顧他,我想,你們一定是支持我的吧?你們一定不同意我們在一起的吧?一定不同意的……只是……只是應暘他一定恨死我了……一定恨死我了……”她突然嚎啕大哭,把奕歐嚇了一大跳,大步過來,結結巴巴地說:“應曦,人死不能複生……你……別哭……節哀順變啊!”
不料這還不算,程應曦不僅沒有停止,反而跪著前行幾步,抱著墓碑哭得撕心裂肺。奕歐真的嚇壞了,她父母過世好多年了,每年都有拜祭,怎麼現在還哭成這個樣子?
他笨拙地安慰著,嘗試拉她,她越發抱得緊緊地,刀槍不入。悲痛的哭聲在荒涼的墓園顯得格外淒慘。受她感染,奕歐想起自己好久未見的父母,也傷感起來。不過他很快平抑了情緒,拿出手機,指定動作——撥了程應暘的電話。
程應暘正在開會。秘書接了電話,知道凡是奕歐的電話都要第一時間通知他,所以馬上遞去:“程總,奕歐電話。”
他接過來,離開了會議室:“喂?”
“暘哥,我和程小姐在永久墓園,她的情緒有點糟糕,你聽……”他把手機靠近程應曦,淒厲的哭聲立時從話筒傳過來,狠狠地揪著他的心。
他頓時暴怒:“你怎麼搞的?啊?第幾次了啊?!我找你是幹什麼的啊?!趕緊安慰她……”他平時甚少發怒,這次例外。聲音之響亮兇惡連會議室裏的人都不禁向外張望。
奕歐苦笑:“暘哥,不用你交代我也知道,可是今天程小姐有些反常,越勸越哭,我也不方便在‘伯父伯母’面前強行拉她,我想她是不是想發洩一下?”
發洩個p!程應暘怒氣衝衝地說:“你給我看好她!哭壞了身子,我唯你是問!”然後陰寒著臉走進會議室,吩咐:“你們繼續開,有結果發給我。備車!”只要是她的事情,他總是非常容易失控,非常容易。
他一走,會議室立刻竊竊私語。另一邊廂,林欣嫻在自己辦公室得知此事,情複雜。
墓園離市中心有些距離,最快也要一個小時。一開始程應暘全程黑臉,不發一言;堵車的時候他就拿起電話,把奕歐罵得狗血噴頭。可憐的奕歐,一隻耳朵聽程應曦淒慘的哭聲,另一隻耳朵還要應付程應暘暴跳如雷的叫駡。司機也是戰戰兢兢,到了郊外更是玩命地開。
終於到了。程應暘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沖到爸媽墓前,看見奄奄一息的程應曦抱著墓碑抽噎著。她哭累了,身子一抖一抖的就如同秋風中的落葉。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在爸媽面前跪著,哭得肝腸寸斷,程應暘心疼得幾乎掉下淚來。他走過去,先向墓碑鞠了個躬,說:“爸媽,我來了。”然後,跪在她旁邊。
程應曦睜開腫得像桃兒似的眼睛,虛弱地喚了聲:“應暘……”聲音嘶啞得幾不可聞。她鬆開手,倒在他懷裏。
“姐,怎麼了?”他輕聲問,與剛剛的狂怒判若兩人。他低下頭,看見她臉上還有被淚水沾著灰塵的痕跡,輕輕地用手指抹淨。
“我想他們了。應暘,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不要離開我,應暘……”
心酸心疼。“怎麼會呢?姐,我只有你,我只愛你。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離。”
“嗯。”程應曦答應著,把自己更深地埋入他懷裏。
奕歐在旁看著,莫名覺得一陣心酸。他總覺得程應曦像是對程應暘生離死別,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她是程應暘捧在心間的人啊。
抬起頭,閉眼,由著清冷的山風在身邊呼嘯而過。樹木隨著風沙沙地響,更加深了肅冷淒清的氣氛,一如他落寞的心情。
“應暘,有紙巾嗎?”她說。
“有。”他摸摸口袋,沒有。奕歐趕快從口袋裏掏出一包得寶遞給她。
程應曦接過來,就在他倆以為她是要擦眼淚的時候,她卻在他懷裏用靈巧的雙手在十分鐘之內把所有的紙巾折成玫瑰狀的小白花,再找來小草、小樹枝環繞著綁好,居然成了一小束美麗的花!兩個大男人驚訝地看著,暗暗佩服程應曦的心靈手巧,蘭質蕙心。
程應曦把花放在墓碑前,用一些小石塊壘著不至於被風吹走,她用嘶啞的聲音輕聲說:“請原諒我今天沒有帶花,這些將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