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语。
她不敢再说自己心意已决,在女面前,她是如此下贱。
“唉,都是命啊。
”孟婆弯下腰,动作迟缓的拿起一只小瓦罐,萧曦月将白骨放在鼎中,再走过去弯腰帮她拿着瓦罐,轻声问道:“婆婆,你是要……?”孟婆看了看四周的怨魂,摇了摇头:“可怜的人这么多,汤不够了。
”萧曦月拎着瓦罐,站直了身子,举目一看,漫山遍野的红色花海中,不知有多少怨魂在徘徊,在等着喝孟婆汤,即便一人只喝一口,需要的汤水也不计其数。
徇烂鲜红,美到极致的花海上,飘荡的却是无数仿徨无所依的幽魂。
“婆婆,我去打水吧。
”萧曦月低下头,三足鼎中的红色汤水,应该是取自忘川河中。
她不知要怎样才能熬炼出能让人忘却记忆的孟婆汤,却也心知,女孟婆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孟婆抬起头,又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她,摇头道:“孩子,你的心太善,做不得这事。
”“不要紧,我可以做。
”萧曦月不知她话中的意思,坚持要去忘川河边取水。
孟婆满是愁苦的老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这孩子,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不听呢?罢了,跟着我来吧。
”萧曦月扶着她,拿着瓦罐,来到了忘川河边。
河水猩红,深不见底,河面平静无波,看不到半点波纹,仿佛连一根羽毛都渡不过去,连幽魂也无法行走,只有一座奈何桥连通着彼岸。
她松开婆婆,拿着瓦罐,走到忘川河边。
“当心些。
”婆婆在上边喊道。
萧曦月点头,素白的手掌紧握瓦罐的铁丝,将其放入了忘川河中。
猩红的河水缓缓流入瓦罐中,无声无息,瓦罐也在一点一点被吞没入深不见底的河水内,恍惚间,萧曦月的魂也被吞没,意识随着瓦罐而沉入河底。
“孩子,该提起来了!”婆婆提醒道。
萧曦月惊醒,拎起瓦罐,将盛满忘川河水的瓦罐提到半空,淅淅沥沥的猩红鲜血从瓦罐滴落,河水泛起微微涟漪。
一只通红的人影,映入了萧曦月的眼帘。
“啊!!!”它凄厉的叫着,从忘川河水中扑出,抱住了瓦罐,再顺着往上,死死的抱住了萧曦月白净的手掌。
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怨毒的嘶吼:“我好恨,我恨,”“快松手,这是沉沦入了忘川河的怨魂!”婆婆在岸边着急大喊道。
萧曦月手足无措,下意识用法力,却半点也用不出。
她没有松开瓦罐,用另一只手去推那血红的人影,却又听到它凄厉的大喊:“我恨,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不公!!!”“贼老天,为什么!!为什么!!!”“狗皇帝,你不得好死,轩辕一族,来世我要将你们挫骨扬灰,死死死!!”“啊啊啊啊,我好恨!!呜呜呜!”混乱的嘶喊伴随痛彻心扉的哭泣,血红的人影紧紧抱住她的手,一半没入忘川河的身躯颤抖着,却惊不起河水的半点波澜。
萧曦月怔住了。
她的心在剧烈颤抖,魂如燃烧般沸腾,头顶的月轮急切转动,却又不敢往下落,似乎极其畏惧这忘川河水。
“松手!!”婆婆走了过来,双手持着拐杖,厉声对河里的血影喝道:“你不愿忘记前尘,徘徊多年,以致被忘川河吞没,如今又来纠缠无辜的人做什么?!马上松开手!!”她的拐杖往下对准血色人影,那人影被激起怨气,对着孟婆咆哮,血红的身躯剧烈挣扎,欲要脱离忘川河,却怎么也挣不脱。
“冥顽不灵!”孟婆闭上双目,手中拐杖往下一敲。
血影发出悲鸣,紧抓萧曦月的手变得无力,孟婆又是一敲,它的手终于松动,身躯缓缓下落,即将再次被忘川河吞没。
萧曦月眼里没了采,失魂落魄的看着她,与她抬起头的血红双眼对视。
她的身躯,被吞没了大半,即将消逝在河水中。
“妈…妈。
”血红的人影呢喃着往下落,直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才止住了她下落的势头。
萧曦月伸出了手,紧抓住了她。
“孩子,你!”孟婆怔住了,定定的看着她。
“起来!”萧曦月抓着她往上提,可血色的人影却是那么的沉重,如托举着一座大山,每提起一分都需要使尽全身的力量。
“放弃吧……”婆婆在一旁摇头,“忘川河内有着万千的苦难,进入其中的人已经成为了苦河的一部分,你救她,等于是对抗万千凡尘的苦痛,又如何做到?”萧曦月伸出另一只手,眼执着,触碰到了血色人影的肩膀,顷刻间,无数的记忆又涌入了她的脑海内。
她叫柳愔愔,父亲是礼部尚书,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与其他官家大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始终都没出过柳家后宅。
在十五岁那年,母亲给她找了个末婚夫君,她才得以和外面的男人见面,关系日深,就待正式出嫁。
岂知,十六岁那年,女皇登基,普天同庆的日子,她父亲回到家后却大发雷霆,把她母亲狠狠痛骂一顿。
柳愔愔去劝解,哪知道往日里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却突然指着她鼻子骂,说女人就不该管男人的事,在家里相夫教子,抛头露面就是败坏门风!柳愔愔怔在原地,被乳母拉走。
从那以后,柳家就变了,母亲终日强颜欢笑,后来又变得十分担心,坐立不安。
有天晚上,母亲突然特意来与她睡,对她说,那些读书人写的东西万不可轻信,名节并非女儿家的全部,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柳愔愔那时候懵懵懂懂,还不是母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几日后,她却马上知道了。
一队官兵包围了柳家,柳愔愔和一众女眷被押着跪下,一个宫女宣布了女皇圣旨,她耳朵嗡嗡的响,听不清圣旨到底是什么内容。
她看向父亲,父亲的官帽被夺下,又被押走,她再看母亲,母亲跪在地上磕头,祈求回屋换一身衣裳。
他们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