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便,躺着说话就好。”
韵贵妃焦急的抓着床帏,素白的手指紧绞如蛇,“大王呢,他怎幺样了,他怎幺样了!”
她的关心完全由心而发,清荷虚扶了她一把,盈盈笑道:“娘娘别担心,如今太子安好,大王才是真的安好。”
韵贵妃眸中的光芒立刻暗了下来,她自嘲的笑了两声。双手在被子上平展开来,躺下身去不再说话。
清荷愤愤不平,“刚才围猎台上真真是凶险万分,娘娘一定是受了惊吓才卧床不起。奴婢冒犯,多嘴问一下娘娘。娘娘是因为那头孽畜骇了心,还是因着太子殿下心悸难安呢!”
韵贵妃睫毛一挑,完全没有被揭穿的恐惧,反而一派轻松,“你知道了。”
龙慕大怒,“当真是你。”
韵贵妃抬起半阖的眼眸,很快又疲惫道:“太子殿下准备如何惩罚本宫。要贬为庶人,还是要赐本宫一壶鸩酒?”
龙慕不料她会如此平静,反问道:“你说什幺?”
“就算你今晚在这里了结了我,他也不会在乎!我又有什幺好在乎的!”
她的身体颤抖起来,肩膀瑟缩着,眉头紧紧的结在一块。终于丢弃那些繁琐的宫闱称呼,只以“你”“我”相称。
“是我推的你,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命硬。我在跟自己赌,赌你死了之后,他要几年才能忘了你!”
她眼角是掩不住的泪水,忽然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反而激出一丝红潮。龙慕皱眉走到她身前,“韵贵妃!”
那双纤细的手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一把抓紧龙慕,手背上都爆起条条青丝。
龙慕怔愣,“你?”
清荷失色,“放开太子!”说着就要伸手上来,被龙慕淡淡挡下。
“龙慕。”韵贵妃死死不放手,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点燃,她重重的喘着气,一字字的粗哑似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你可知道,我当真恨毒了你。”
龙慕略略沉色,在来之前怒火冲天,现下又听她亲口承认。可是看到韵贵妃这副模样,他终也是狠不下心肠。龙慕往后扯回自己的手,“你病中多愁思,日后再说罢。”
韵贵妃凄惶笑道:“你以为他不会起疑心吗,日后,我还有多少个日后。这些话我早想跟你说。”她潸潸泪流,“你不过是一个男宠,一个前朝余孽,大王能留恋你多久,不过是拿你消遣一时的寂寞罢了。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你。我和他从小的情分,难道比不过你,难道抵不过你!今日是天赐良机,我便要推你去死。没有人会怀疑,他也不会!到时候,三年,五年,十年,他就会忘记你了。”她越说越小声,手指微松了几分。“龙慕,我早就想与你说。我与他一起长大,他登基后便封我为妃,我母家更是显赫满朝。他迟早会封我为后。纵然做不成宠妃,我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百年后,也是我和他共送帝陵。”忆起那时的心绪,她又带了两分得意,两团红晕悄然爬上脸颊,容光刹那娇艳。
“我与他从小日夜相对,到底什幺时候,他怎幺会有龙阳之好!”她重新紧捉起龙慕的手腕,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破了出来,“那两年,我多少次盼你恢复记忆,你一定会恨他入骨。我终于等到了,却也看着他为你失魂落魄。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你重回到他身边,我竟然会有一点安慰。他不会再用国事逼迫自己,有你在身边,他才如此开心。”说到此,她凄然惨笑,“我明明恨毒了你,却还要祈求你平安。刚才那样危险,他想到的也只有你,他拼命把你推到安全的地方,他把你护在身下。他保护了你,谁来保护他!”
韵贵妃终于松开了那只桎梏着龙慕的手,望着梳妆台道:“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赐给我无数珠翠美玉,后宫中也唯有我受的赏赐最多。可笑,我唯一能赢过你的竟就是这些赏赐,这些死物。”
清泪又再次涌了出来,她缓缓伸出手,双唇开合。那种憔悴和绝望,似一张网兜头兜脸的扑的密不透风,实教人不忍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