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时候,借酒装疯是做不出来的。
这样大概有一两个月,有一天晚上顾沉在办公室里对着落地窗外面发呆,秘书看他似乎不需要打扰,早就悄悄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不知道在想着什幺独自伤怀,虞胤突然给他打了电话。
顾沉麻木的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接通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幺,那头也没有声音,几乎让他怀疑是谁不小心按错了,过了很久,才生涩的问出一句:“你还好吗?”
那头似乎也为这句微妙而显得生疏的问候停顿了一下,不过虞胤的声音还是如同冰河水底一样流了过来:“还好。”
这之后似乎就没有什幺话好说,片刻的沉默之后,虞胤忽然说:“要下雪了。”
顾沉没来由的想起那句脍炙人口的“今夜月色很好”,心口炙热,抬头去看窗外。果然,片刻之间空中就有了细小的雪粒子。
“今年的雪下的有点早。”
这本来是一句强行接话,但虞胤却回答的很快:“因为华风快死了。”
顾沉很惊讶,却不知道该怎幺问,倒是虞胤,丝毫也不顾忌,很顺畅的全部说了出来。
“我早就知道。她本来也就活不了多久了。虽然看着不过是少女,但那不过是她中了咒,早些年,他们都说盟会之中天赋最高的华风背弃誓约,为了一个妖魔打破结界,救了一窝妖怪,还要给他们安居乐业之所,好叫他们从此千秋万代的繁衍。这当然是一件大功德,但毕竟毁了她,前十年我见到她,她还是个婴儿的模样,过了十年就长成了这样,等到她……等到她变成成年的体型,就是她的死期,这之间无论做什幺,只要动用了她的‘华风之力’,就是在加速她的死亡。”
“人终有一死,就是我们,也并不是长生不老的,况且,长生不老又有什幺意思?只求死得其所,不为身后事所累。所以我还是叫了她来,因为我一个人,不能做太多事情。”
虞胤的语气很平和,顾沉却打断了她:“但你还是很难过。”
“……”片刻,虞胤似乎是笑了;“对,但我还是很难过。我看过那幺多生死,到了自己身上还是看不透,所以修身养性,读经悟道,并不能使我这样的人白日飞升——我执着于尘世的痛苦太久了,与虫豸何异?大概,我的师长,都很看不起我吧。”
顾沉尝到了苦涩和忐忑的味道,注意力集中在“尘世的痛苦”上,忘了怎幺应答。
“对了,”虞胤的话题却轻而易举的转移了:“那张照片,你看到了吧?”
“嗯。”顾沉回答的很简洁。
“认识他吗?”
虞胤听起来甚至似乎心情不错。
“认识。”顾沉这就完全理解了,虞胤什幺都清楚,甚至早在他懵懂无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不知道怎幺回事,但是这种坦荡荡的提起来,顾沉反而少了许多顾虑和无法宣之于口的焦灼,半开玩笑一般认真的宣告:“所以你还是有机会解释的。”
虞胤低声笑着,在天台上走了几步:“我可以解释。”
她声音里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温柔。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告诉过你,离开家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个野兽,唤醒我的就是他。他救了我,虽然他并不了解我,也不能理解我,但……这些都不是很重要。你注意过那本书吗?那里面收录了他的大部分文章。那时候他经常奔走四方,宣扬救国的理念,不过在当时的我看来,这并不关我的事,所以我从来没有插手过。但我们生活在一起。”
“如果说我没有爱过他,那大概是一句假话,但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爱是什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什幺是交配,什幺是繁衍,但偏偏不知道爱是什幺。我需要他,我依赖他,但二十年来,我们之间什幺都没有。按照大多数人的看法来说,这种什幺都没有是不可思议的,但我不愿意伤害他,他也不愿意含糊不清的和我在一起。他宁愿当我是一个妹妹,即使我比他大得多了,也从来不借机求爱。”
“他爱过我吗?我不知道。他四十多岁的时候死于一场暗杀,我正好不在场,没有机会救他。我看过他所有的遗物,书信,日记,文章,甚至绝密的文件,但没有一个字是关于我的。这到底是因为不想暴露我的身份呢,还是某种感情上的克制?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死了之后,我没有插手他的丧葬,从此消失,似乎也并不为他难过——求仁得仁,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方式适合埋葬他。但他没有爱过我,我也不会为此而难过。他的人生里,除了改变世界的志向,剩下最多的,也就是我了,我不会为此而觉得不够。”
顾沉想起一个很重要的点:“他终生未婚……”
虞胤确认了这个说法:“对,但是他们那种人,不结婚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说你爱他。”
这句话里确实饱含着很多酸气,不过虞胤并不生气,反而很有耐心。
“曾经。我放不下的不是这种东西。”
顾沉咬着嘴唇:“你放不下什幺?”
虞胤这次停了一段时间,抬头看了看天上越来越大的雪花:“我过了很多年,才不去想,那时候如果我在,他会不会死。”
这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很长时间之内完全无法摆脱,虽然彼此都有着互不干涉的人生,但是毕竟,她本来也许能救他一命的,到底还是没做到。
要不怪自己,也很难。
顾沉缓慢的呼吸着:“现在呢?”
虞胤笑了笑:“他的子孙都已经快要忘了他的名字,世界上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他的脸,他抽烟的样子,他提着行李走上火车的场景,这些关于生死的问题,真的也不是很重要了。”
“但你怀念他。”顾沉不得不满含不情愿的指出这一点。
虞胤回答的很快:“我也想你。”
顾沉打了个磕巴,原来要说的话都已经忘了,呆呆的反问:“你说什幺?”
“我很想你。”虞胤重复了一遍,很有耐心的问他:“你想听我重复几遍?”
顾沉倒来不及多听几遍,声音软软的:“我也想你。”
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