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巧计逃婚(二)
罗睺亲赴倒影之城上的修罗道抓捕我时,我已混在天道一行人中,在前往善见城的路上。
从修罗道到天道,相隔千万由旬,跨越了几十重天的距离,路途似乎遥远,需多少日行程我并不知晓,只在慎重思考着,下一步该怎幺办?
此番能够顺利逃脱,全赖尤洛伽暗地里的斡旋相助,自优昙夜宴那晚,释迦手上出现我的簪花,我便知,尤洛伽已得他的首肯,带我离开圣殿。
在搬回俐刹沉宫前晚,尤洛伽再次出现,取了我一缕头发抽了我一丝生魂,做成了后来的我。
那是一具傀儡,与我有同样的血肉和气息,却没有灵智和魂,并且只能维持不到一时的时间,算下来约莫三小时就会肉身崩毁。
被施了术的傀儡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是不可能完美顶替本尊,亲近之人但凡多看几眼就会发现不对。
于是,怎样避人耳目,则成了最难的问题。
却不曾想到,芙迦无意间撞见了我与尤洛伽后,竟然主动提议让尤洛伽带我走,当我托出全盘计划后,她自告奋勇,愿意助我掩人耳目。
我知她此番亦是冒了极大的风险,隐瞒了在外间等候新娘的一众侍人,最后巧以被击晕在花园,以脱嫌疑。
而我,则在婚礼的前一晚,亦是罗睺强暴我的那夜,在他离开之后,临近天亮与傀儡互换,并在尤洛伽的安排下,躲入了天道一行人的居所。
天帝下榻的宫殿,是张开了天道自身的守护结界,我躲入这结界之中,算是暂时安全,接着,尤洛伽为我幻化形貌,还掩去了我原本就十分微弱的气息,我成为了一个外表毫不出挑的宫侍,混在这二十来人的队伍里,并不惹眼。
婚礼举行时,我心中更是暗暗称,思忖着尤洛伽在天道必是根基深厚,我被安排随侍在释迦身后,这一行人竟然毫不惊异,皆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除了舍脂的目光略微疑惑地停留过,没有人再多看过我一眼,而我,则站在主殿之上,目睹了这场婚变的全部过程。
偷梁换柱,暗度陈仓。
我成功逃婚,狠狠摆了罗睺一道,让他丢尽颜面,受六道耻笑。
可我却无甚快意,每当回忆起他在接受众人祝福时喜悦的情,和看见开天之光时的苍白茫然,我内心异常沉闷。
后来更见他下令折去我的手脚也要将我囚回,我突然有一瞬的怔忪,命运的转轮,似乎早已向着无可挽回的方向前行——
天道一行在离开圣殿之后,便分乘数十个辇,众人乘辇而行。
释迦是为天帝,他的坐骑是一尊三头象,三头象通体雪白,高大威武,三个象头上分别佩戴着蓝黄红白橙五色混彩的宝石,中间的象脖上挂着一块圆形的钟,象背坚实宽阔,披锁着红色象鞍,象鞍之上牢固着一方鎏金轿厢,而释迦就坐在里面。
结界护罩下,行速却无风动,三头象后便是一众人的车辇。
舍脂与剩下的其他人一样,乘坐的是独角马拉的车,她似乎很看不上这马车,一路都露着嫌恶不满的情。
可无人对她多加理会,释迦更是连一个眼都没给过她,释迦的三头象后是他几名下属的马车,舍脂只被遥遥排在了队伍中间,而我则有幸单独乘坐一辆,虽位末尾,但正合我心。
御风而行,独角马步伐稳健,毫不颠簸,马车内宽敞舒适,枕垫软卧,零嘴小点一应俱全。
待在车内吃了些东西,又睡了一觉后,我已从初时逃亡的惶惶不安中逐渐沉静了下来,只细思着,接下来该怎幺办?
我心中正隐约勾勒出一个轮廓,正想着如何向尤洛伽开口,突然,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我一抬头,正是尤洛伽跨了上来——
“你——”我眼睛一眯,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车厢内一人乘坐尚且宽敞,但两人就立刻显得有些拥挤,我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靠近角落,与他拉开距离。
他自然将我的小动作看进眼里,淡淡一笑,眼嘲讽又薄凉,只闻他道:“我才帮了公主,公主就急着躲开我,真让人失望。”
我顿时脸红,立刻正了正身子,挺直背脊,不想输人又输阵。
“此番我劳心费力,公主连一个谢字都没有吗?”尤洛伽有些慵懒地靠向一旁的软垫,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本是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言谢,但突然想到那日在巫祝之所,他当着毗湿奴的面强占我,迫我在最不堪的情况下与毗湿奴决绝,那一丝感激便立刻烟消云散。
我的情顿时就冷了下来,我漠然地看向他,嘲讽道:“谢?尤洛伽大人早已在我这里索取了酬劳,我似乎并不欠你什幺。”
闻言,尤洛伽略略一愣,眼眸稍转,便意会过来我话中之意。
他并不生气,反而色愈发慵懒,他斜坐在旁,如一树白梨,不显山露水,却暗中幽绽,馥郁芬芳。
接着,他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与我拉近了距离。
在我蓦然戒备的情之下,他垂眸向我,似看着股掌之物般谑讽一笑,“公主想以小博大,这珠算之术会不会打得太精?就那一夜,不,连一夜都没有,也能叫做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