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时分正是徐记餐馆最忙碌的时刻,徐吉坐在收银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钱写单。
“叔叔,错了,我要的是肉包和鲜肉小馄饨,不是肉包和牛肉汤。”
哦,这就给你改。
“劳驾,我的牛肉面和油条加起来是九块,你少收我钱了。”
哦,您真是诚实的好人。
徐吉又打了一个哈欠。
“小老板,昨晚没睡好?”
每天五点半起床,睡再早也没用啊。
……
徐记是徐吉的父亲一手经营起来的,做的大多是邻里生意。这事本来和徐吉没多大关系,可上个月,他爸死了,责任堆到了他身上。
徐吉本来有份不错的工作,他才不想为了这事放弃了自己几年的努力:“不是还有叔叔吗,可以把店交给他打理。”
徐老太太说时迟那时快,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他爹,我连你最后交代的事情都办不成,我这就去找你……”
徐吉被纠缠地头疼不已,耳根一软最后终于妥协:“妈,我回来还不成么。”
徐影后瞬间笑了:“明天、不,今晚就回来。”
“今晚我还要上班。”徐吉皱皱眉。
徐老太太声音又带了哭腔:“他爹……”
“今晚我就回来!”
“阳阳来不来?奶奶给他做好吃的。”
“他在他妈那里,这礼拜不来。”
“他爹,阳阳竟然不来看奶奶……”
徐吉一脸黑线:“妈,他这礼拜不刚来看过你吗?”
徐老太太收了哭声,淡定道:“哦,对,我年纪大忘了。”
徐吉就这样莫名其妙变成了徐记的老板,可他不感到高兴,甚至觉得倒霉。说实在话,徐吉和他父亲不怎么亲近。从他有记忆起,父亲的形象不过是一个整日整夜泡在餐馆里的男人,或许对他来说,一手经营起的餐馆比婚姻、家庭和儿子更有魅力。
徐吉叹了口气。
也难怪,这小店面的年纪比徐吉的还大,依照先入为主的观念,他父亲的确应该更喜欢它一些。
“下一位,你要吃什么?”徐吉漫不经心地开口,连头也没抬。
“肉包和焖肉面。”
这两样都是徐记早点时段的特色,肉包以皮薄肉美汤鲜远近闻名,焖肉面则以秘制的焖肉经久不衰。
自徐吉接受后一切都看似平常,除了前几日杂志的那些美食评论——
“三十年好评毁于一旦”,“徐记应该感谢评分标准里没有负分档”……
这些过分刻薄的言语通通来自一人之口,那人就是石慎。
差个屁,不是挺好的么?
徐吉抓了抓耳朵,抬起头望了一眼没有底的队伍。
“下一个,请问要什么?”
“九十九块五。”
“什么?”原本低着头的徐吉直起身,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面无表情的石慎一手领着个纸袋,另一手递上了张发票:“午夜房,一百九十九,一人一半。”
徐吉脸一红,昨天不欢而散后这人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追到这里来?
“九十九块五,”石慎重复,“我还要上班,请快点。”
队伍停了下来,石慎身后的几个人凑上头边看热闹边抱怨。徐吉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顺手拉过一个服务员代替自己的位子。
“这里人多,出去说。”
石慎跟着他到了餐馆的后门,那正好是厨房的位置,因为长年累月都弥漫着一股油烟味儿,所以没什么人会来。
“你给我钱就可以了。”
“我又不会少你的,”徐吉还巴不得不见到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百元整钱,“别找了。”
石慎还是一言不发地拿了五毛给他。
徐吉笑笑,接过。
“我走了。”石慎耸耸肩,正要离开。
徐吉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石慎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你那评论是怎么回事?”徐吉尽量轻松地把手塞进口袋,咳了一声。
“就字面意思。”
还以为什么事,石慎又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
“嘿,你这不是废话么,我就问这餐馆到底哪里差了?营业额都没下降,你干什么恶意中伤?”
石慎没说话,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徐吉一个哆嗦:“别拐弯抹角。”
“可我怕我直说你也不懂。”
“你……”徐吉追了上去,“把话说明白点。”
“过段日子你就懂了。”
徐吉嘀咕:“我看你是没事找事。”
石慎也没理他的激将,跨步离开。刚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
徐吉一愣,那人一脸严肃的表情带着一副山雨欲来的气势。
“你要干嘛……”
忽然,一个纸袋扔到了他的脸上。
“你的秋裤,昨天忘在那里了。”
第三章
斤斤计较,石慎怎么不还他酒钱?
好好的一夜情对象竟然是这么个家伙,徐吉只能感叹命运的不公与人品的低下。看着石慎越走越远,他才不服地哼哼了两声,跨进了餐馆的后门。
那儿正好是厨房,几个厨子正在低头苦干。其中有位一脸肃穆的年长者,他见到徐吉也不说什么,只是瞪了他一眼。
徐吉自知不妙,憨笑:“叔叔。”
被唤作叔叔的男人沉恩了一声,才转过头去。
这位就是徐吉的叔叔,徐记原老板的亲弟弟,徐百川。
据说,最早就是他们俩兄弟一起靠着一辆小推车,他爸徐海纳努力吆喝叫卖,他叔叔徐百川默默专心下厨,借着勤奋朴实和祖传秘方慢慢地把徐记搞起来的。所以徐吉对他爸死后把店交给他的决定万分不解,他一没资质二没经验三没兴趣四没潜力,于情于理怎么都不该轮到他才是。
他爸到底怎么想的?
午后三点左右是徐记较为冷清的时间,徐吉托着腮帮打起了小盹儿,直到一个人拍了拍他的收银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