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菜,他心想。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她使劲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问道。
“因为我的表亲……”
“请问你的大脑被僵尸吃掉了吗?还是你从来就没有大脑?“
她对着手机大吼大叫起来,想收也收不住,索性把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就因为在那个破超市里跟我说了句抱歉,我就应该原谅你并且帮助你的亲戚申请大学?你以为这是在拍白痴肥皂剧吗?”
“我没有打算原谅你,在接下来的这辈子里也不会,我希望你过得一点也不好!“
她竭力用这一瞬间所能想到的词语表达自己对他的恨意,指责他是个恶劣的懦夫。
他在某种程度上毁了她,却还过得沾沾自喜平安顺利,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拽着过去不放手,“他认为自己不应该得到更多的辱骂,大声打断了她,”除了你之外跟没有人还在介意那件事!那已经是高中时候的事了,你应该学着长大一些!“
回忆再也不重要了。潜意识地美化一个人也毫无意义。爱过他又怎么样?
”你说得对,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只不过是别人把我当做成人片的女星而已。“
长久的可悲的沉默。
她听到他吸了吸鼻子。
”对不起。“他的声音变得软弱,”简……我在那个时候……“
”去死吧。“
她挂断了电话。
想不到合适的开场白,只好递给她一块曲。
简把这块小小的点心塞进嘴里,黄油和巧克力的甜味扩散在口腔,她想起珍妮曾经说过,甜味会产生一种化学反应,让人感到幸福。
可是她感觉不到。
她眨了眨眼,眼泪开始往下掉。
科林胃里那种怪的感觉又回来了。把那个他没见过的迈克尔·道森打一顿也许可以解决这种不适。
而她却像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情绪似的,一言不发地咀嚼着这种名不经传的甜点,由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大理石台面上。
“我待会儿就回去。”她说。
他叹了口气。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气话,却还故意这样说。”
她蹙起了眉头,可怜巴巴地又掉了眼泪。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如果我是一个合格的绅士的话,现在应该马上给你递手帕,让你优雅地擦眼泪。”他想出了这样一句话。
“可我不是什么高贵的淑女。”
他扯下一张厨房纸,在她的脸上轻轻按着。
“不是想要当18世纪的英国人吗?“
“我最近意识到,那个时候的女人还得会唱歌弹钢琴绘画,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我也不会,”他补充道,“尤其是唱歌。”
“不可能。”
他深呼吸一下,给她哼了一段不着调的pennne,高音的地方脆弱不堪,转折的节奏感也千百怪。
自从被一名导演评价过“演戏还可以,完全没有音乐天赋”之后,他就只在私底下唱过歌。
她说自己很喜欢。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二个谎话。”
“我并不是在夸你啊,“她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声音还有一点哽咽,“只是说这种……唱法,还挺有趣的。“
他从鼻子里笑出了声,吻了她的眼角。
对一个与自己有肉体关系的男人坦诚,似乎是很怪的事——坦白过去是无所谓的,但是日夜困扰她的更为琐碎的痛苦,于她而言更加隐秘。
她坐在充满泡沫的大理石浴缸里,靠在他身上,像是坐在告解室里一样说话。
浴室里点了蜡烛,散发着一种极为暗淡的花香。
她告诉他说,自己最近总是高兴不起来,过去的鬼魅时时刻刻伏在她身边,在她的耳边呼气。
重新遇到那个人所带来的痛苦,几乎要把她杀死了。
“我很后悔……后悔那天没有说出厉害的话,让他羞愧得跑出超市被车撞死,这样他就不能给我打电话了,他怎么敢再跟我说话呢?难道他的心里一点悔意也没有吗?”
“至少你已经叫他去死了,我从来没有这个机会。”他说。
她没有说话,端详起手上的泡沫。
“每个人都过得很好,沃尔斯先生,每个人都过得很好。”
他伸出手臂环抱住她的肩膀,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借此驱赶无名的鬼魂。
经过了一分二十秒。
“我要是像罗宾威廉姆斯一样,蓄起胡子,说些道理深刻的话,让你豁然开朗,打开心结,那有多好……可是我不会说那些话,我没有那种……聪明才智。”他犹豫地说着,寻找恰当的词语。
“他也不会跟女学生坐在浴缸泡澡。”
“绝对不会。”
她轻笑了一声。
手上的泡沫在消解,小泡沫折射出灯光。
他内心的隐秘,在这几天起起伏伏,几乎要倾泻而出。
“我希望……我能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往往现实要残酷得多。有些事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减轻它带来的痛苦。我之前所说的话,并不是在骗你——在某种程度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是真话。“
她点了点头。
”有时候,我会把讨厌的回忆想象成有毒的果实,吃下之后,毒素在身体蔓延,有时候会把人杀死,大多数不会。”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水下抚摸她的大腿,“这种毒素长年累月地在身体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过去的事。”
“难道就没有解药吗?”她认为自己在明知故问。
“没有。”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宠爱,“时间会稀释痛苦,也许需要十年,才能把少量毒素排出……而剩下的那些,则会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即使很痛苦,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不去想它,做些别的事情。毕竟人生也不是就围着一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