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哼一声,就
不再说话了。
6 月24号母亲回来很晚。记得那天正转播阿根廷的比赛,爷爷奶奶也在客厅
里坐着。一进门,母亲就说我小舅会来帮忙,末了又说陆永平手里有三台收割机,
看他有空过来一趟就行了。奶奶说:「光说不行,你打过招呼了没?得事先说好
啊。」母亲嗯了一声,就去打电话。
陆永平他妈接的电话,说人不在家。母亲又拨了陆永平的大哥大。声音很嘈
杂,应该是在地里,他说:「自家妹子还打什么招呼,不用你吭声哥明天也会过
去。」
第二天我随爷爷赶到地里,小舅已经在那儿了。他踢了我一脚,笑着说:
「哟,大壮力来了?那我可回去咯。」小舅就这样,直到今天还是个大小孩。没
一会儿陆永平也来了,带着四五个人,开了台联合收割机。人多就是力量大,当
天就收了3 块地,大概4 亩左右。26号母亲也来了,但没插上手,索性回家做饭
了。两天下来拢共收了6 亩,养猪场还有两块洼地,太湿,机器进不去,就先撇
开不管了。
高考结束后母亲就清闲多了,多半时间在家晒麦子。别看爷爷一把老骨头,
七八十斤一袋麦子还是扛得起来的。母亲就和奶奶两人抬。我早上起来也试着扛
过几袋,但走不了几步就得放下歇。母亲看见了,说:「你省省吧,别闪了腰。
赶快去吃饭,不用上学了?」我没吭声,咬牙扛完了麦袋。
之后有一天我晚自习回来,正好碰见陆永平和爷爷在客厅喝酒。爷爷已经高
了,老脸通红,拉住我说:「林林啊,你真是有个好姨夫!今年可多亏了你姨夫
啊!和平要有你姨夫一半像话就好了。」奶奶说出这样的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
见,爷爷这么说,让我心里十分不爽。
陆永平也有点高,当下就说:「叔您这话可就见外了。亲妹子,亲外甥,都
一家人,我就拿林林当儿子看。林林啊,营养费没了吧,姨夫这里有,尽管开口!」
说着往茶几上拍了几张 小金鱼。我理都没理,远远地甩了一句:「滚你妈屄,别
惹老子。」爷爷哼唧半天,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这时母亲从卧室走了出来。她
还是那件碎花连衣裙,趿拉着一双粉红凉拖,对我熟视无睹。直到送走爷爷和陆
永平,母亲都没有和我说话。我洗完澡出来,母亲站在院子里,她冷不丁问我:
「营养费咋回事儿?」我头也没抬,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出了院门。
7 月1 号会考,要占用教室,初中部休息一天。但田径队不让人闲着,又召
集我们开会,说是作学年总结。谁知到了校门口,门卫死活不放行。不一会儿体
育老师来了,说今天教委要来巡视考场,这个会可能要改到期末考试后。完了他
还鞠了一躬,笑着说:「同学们,真对不起!」既然这样,大家迅速作鸟兽散。
3 班的王伟超喊我去捣台球,但我实在提不起兴趣。他给我发根烟,骂了声
蔫货,就蹬上了自行车。骑了几米远,他又调头回来,掏出一盒避孕套,问我要
不要。我接到手里,看了看,就又扔给了他。王伟超收好避孕套,问我:「真不
要?」我说要你妈个屄哟。他嘻嘻哈哈地靠过来,朝我吐了个烟圈,说:「你觉
得邴婕怎么样?」不等我反应过来,这货大笑着疾驰而去。在街上转悠了半天,
我开始灰心丧气。98年随着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度,国企改制。大量下岗工人
没事可做,何况我这种「乳臭未干地小毛孩」。陆永平那三百块钱,如墓碑硌在
了我心头,让我缓不过劲儿来。
记得那天,当我从一条小巷逃也似的出来时,步伐已不再轻快,甚至有点漂
浮。全身乏力,却难掩莫明的喜悦和忐忑。回到家里时,院子里阵阵飘香。掀开
门帘,奶奶正在厨房里忙活。她说:「哟,林林回来的正好,一会儿给你妈送饭。」
我问往哪儿送。
她边翻炒边说:「地里啊,养猪场那块,今天收麦。」
我说:「这地里能进机器了?」
奶奶呵呵笑了:「机器?人力机器。」接着,她幽幽道:「你妈这么多年没
干过啥活,今年可受累了。」
我没接话,操起筷子夹了片肉,正往嘴里送,被奶奶一巴掌拍回了锅里。我
哼一声,问都谁在地里。奶奶说我小舅、陆永平和母亲。我说:「又不用机器,
他陆永平去干什么?」
奶奶笑骂:「陆永平陆永平,不是你姨夫喔。往年不说,今年西水屯家可用
上劲了。」
我又问:「爷爷喔?」
奶奶揭开蒸锅,一时雾气腾腾:「你爷爷上二院去了,气管炎作二次检查。
我也抽不开身,你叔伯奶奶今天周年,总得去烧张纸吧。」我到客厅看看表,刚
10点,就冲厨房喊:「人家早饭还没吃完喔。」
奶奶说:「我这不急着走嘛,饭在锅里又不会凉,你11点多送过去就行。」
奶奶前脚刚走,我就收拾妥当出发了。 啤酒放在前篓里,保温饭盒提在左手上,
后座别了把从邻居家借来的镰刀。农忙时节,路上车挺多,我单手骑车自然得小
心翼翼,约莫二十分钟才到了养猪场。
附近都是桔园,绿油油的一片,不少桔树已冒出黄色的花骨朵。养猪场大门
朝北,南墙外有一排高大的花椒树。小麦种在东、西两侧,拢共9 分地。西侧大
概有6 分,已经收割完毕,金色麦芒码得整整齐齐,像一支支亟需发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