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可以。」正在我们交谈间,一人缓步走到阶前,赫然正是方才提点各
人姿势的青年。
他身着蓝袍,脚蹬劲靴,健壮俊朗,持剑挽穗,眉目间与沈晚才有些相似,
训斥道:「妹妹,你怎么又坐在这儿?」沈婉君无动于衷把头撇开。
他似是无可奈何地摇头,又向我抱拳行礼,「这位兄台是......」
我赶忙起身回礼,正想开口,沈婉君却先道:「哥,他是谢仙子的儿子,柳
子霄。」
「哦,原来是家父提过的客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扯着衣角弯下
身子。
「哥,蹲下,你挡住我了!」
沈婉君丝毫不给兄长面子,又对我说,「你也是,坐下,站着不累么?」
「舍妹让柳兄弟见笑了」。
青年尴尬蹲下,讪笑不已,「在下是婉君的兄长,姓沈,名心秋。」见状,
我只能客随主便,又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原来是沈兄。」三人要么坐在门槛上,要么蹲在台阶前,实在奇怪,但我
还是硬着头皮抱拳行礼。
「方才,我因要指导他们练武,未能出门相迎,还望见谅。」
「岂敢岂敢,是我们叨扰了。」
我也客气地回应,指着前庭里的数十人问道,「他们都是赤锋门的弟子么?」
「不是。」沈心秋摇头。
「不是?那沈兄怎么在教他们习武?」这就让我心生疑惑了,按说武林门派
不论大小,都把自己的三招两式看得很重要,怎么会教给外人喔?
「呃......」沈心秋不愿开口,似乎有难言之隐。
但沈婉君却口无遮拦,脆生生地道:「他们不过是别人养的武奴罢了。」
「武奴?」这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唉,事已至此,我也不瞒柳兄弟了。」
沈心秋似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他们并非我赤锋门弟子,而是大户人家的
奴仆,主人出了银钱,让我们教些微末武学、粗浅功夫,借此看家护院、保护嫡
脉诸子罢了,是以叫做武奴。」
「哦,原来如此。」
一眼望去,以正经的武学眼光来看,这些人架势摆的一塌糊涂、东倒西歪,
全不似习武练功的料子,所练的也只是粗浅的基本功夫罢了。
如果是武奴倒是说得通了,否则正宗门派的真传弟子,怎会如此良莠不齐。
「不过,为何要替他们训练奴仆喔?」
「还能为啥?自然是为了钱咯。」又是心直口快的沈婉君说出真相,百无聊
赖地盯着前庭众人,似是毫不在意。
「为了钱?」
沈心秋一脸无奈,接口道:「柳兄弟身为谢仙子亲子,想必对武学有所了解
吧?」
「呃......是的。」什么叫有所了解?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但不好打断他,我只能暂且点头。
「柳兄弟应该知道练武之人,大抵可以分为内功、外功两个阶段。」
沈心秋干脆也坐在台阶上了,手扶剑柄,一一道来,「内功暂且不说,外功
又叫硬功,乃是锤炼肉体,耗费体力极多,因此荤食进补每日不可或缺。」
以猪肉来说,如今每斤就要近百文钱,练硬功的人少说一天也得吃一斤,那
么一年就得六十两银子,已能让不常吃肉的三口之家采购数年的口粮了。
「如果是到了内功阶段,那就更是花费天价了——为了能让武者找寻到气感,
必须辅以奇珍异宝,比如天山雪莲、百年人参、云蜃血鹿等等,这些哪样不是成
百上千两银子的价格?而且不少奇物还是贡品,若无朝廷批准,简直是有价无市。」
「况且,硬功也好内功也罢,皆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外功若要将身体锤
炼、开发到极致,少则三五年,多则 十年;而内功,资质不够的,可能吃个成千
上万两银子也不得其门而入。」
「因此,培养一个真传弟子,花费不可谓不巨,如今武林式微,朝廷苛捐杂
税日益繁多,我等只能出此下策,否则武学 传承恐将断绝。」
「饶是如此,武林各门各派倾尽全力,一代也只能培养三两个真传弟子,再
多也负担不起了,甚至已有不少门派断绝 传承了;我就是天资不太够,多吃了几
样天材地宝,把门派吃穷了,是以本代只有我一个真传弟子。「沈心秋语气充满
了无奈,我却是为这些闻所未闻的内容所震惊了,没想到各门各派培养一个弟子
如此不易。」
想起谷中每日必不可少的肉食,我不由得感叹道:「也不知我这些年练武,
吃了娘亲多少银子。「
沈心秋一脸意外:「啊?柳兄弟你也是练武之人?」
「柳子霄,你不会是在骗人吧?」沈婉君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在我身上乱转,
满脸怀疑。
「怎么,我不像习武之人么?」看着兄妹俩都是不相信,我则更加奇怪。
沈心秋实诚地摇了摇头,指着前庭中的人道:「柳兄弟,你仔细看看,他们
和你有何区别。」
「区别?」
我打量了一番,摇头道,「看不出来。」
「他们虽然资质不一,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身体强壮,但柳兄弟你嘛—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不似练武之人。」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沈晚才的健壮魁梧和武奴们的五大三粗自不
必说,连眼前的沈心秋也是胳膊粗壮、身体硬朗。
而我虽然体格匀称,算不得瘦弱,但肯定比不上他们虎背熊腰、一身横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