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可温突然停止了吃食,问:“什么是过生日?”
青儿姐姐一瞬间露出某种奇妙的悲伤,说;“对不起,姐姐忘记了。”
可温冷冷地追问:“为什么忘记了?”
青儿姐姐只是说着对不起,二人间筑起了一座荒漠,填满了杨凡凡所不能理解的沙碛。
李先生这时候踱着步子走来,很自然的把手放在青儿姐姐瘦美的肩上,说:“可温和青儿的样子很像呢。稚嫩的、小羊羔一般的。”的确像,眉眼、轮廓、神情都像,因为她们都是美人,杨凡凡心里想,她突然感到悲愤,自己永远也不能得知一个自知貌美的女子听到男人评价后低眉敛首的心情。
可温听了却害怕。
你为什么要缩紧身体?难道被夸和青儿姐姐一样的美人也要不开心吗?杨凡凡又想起过去听青儿姐姐讲在她的故乡,男女一样的平等,女人和女人也可以结婚,青儿姐姐说她以后要娶小可温当妻子,可温的脸变得羞红。我也想娶可温,我也喜欢青儿姐姐,可为什么在一起的是你们两个。她刻意在李先生面前挺了挺身板,却发现男子的视线里始终没有她。
(五)
杨凡凡和可温愈发爱去青儿姐姐的小楼了。
过去她们每旬往往能有七日和青儿姐姐在一起。其实现在也是,只不过多了李先生。她们被李先生授课时魏晋君子般的风度所吸引,深目峨眉,高冠博带,尤其是他走路的姿势,轻盈、优美,浩浩乎如冯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羽化而登仙。先生欲仙而仙我,先生飘飘然而飘我,杨凡凡想起邯郸学步的少年,那位少年一定是被赵人优美的步调所感动,而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世间就是有这样事情, 一个人会因为对方某一个瞬间的姿态而深深迷恋。
那一天,李先生的讲经结束了。夕阳很弱,弱到看不清彼此的脸。黄昏之时。走在回家的路上,“日暮林间草,但嫌秋露早”杨凡凡想,她们的脸上已然沾了些露水。那是白露,就像先生教导过的“露从今夜白”,白露有些浓稠,却带着林间的清香。可温静的像死水,神情也像死水一样,走进了、才看清,才看见,里面在腐化、像死水深处的黑。
“你为什么哭?”
“凡凡,如果我告诉你,我跟李先生在一起,你会生气吗?”
“什么是在一起?”
“就是青儿姐姐经常说的那个意思。”
“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不起,我忘记了。”
“青儿姐姐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
“你们相处到什么地步了?”
“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许可温,你知道我有多仰慕先生的。”
杨凡凡注视着可温,突然崩溃、大哭起来,哭得有一种凄惨决然之意。
“青儿姐姐喜欢的是你,先生喜欢的也是你,为什么你要把她们从我身边全部夺走?”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对不起。”
“我没有办法再跟你说话了。”
杨凡凡看见可温的眼睛熄灭了。
(六)
“你们要这样维持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你知道自己是在和先生通奸吗?”
“知道,但我——我很痛苦。”
“我以为你很爽。我看到你在课堂上注视先生的样子了。”
“请不要和我这样说话了,我真的很难过,求求你。”
“我们不是朋友。”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你要自杀吗,你要怎么自杀,你要跳楼吗,可以不要在我家阁楼上跳吗?”
————
她们曾经非常要好。
像是双胞胎,又像是恋人。以前青儿姐姐讲故事,突然说好羡慕她们,她们马上异口同声说:
“我们才羡慕青儿姐姐!”
青儿姐姐说:“要一直这样下去哦——”随即又摸了摸杨凡凡的小脑袋瓜。
“你就做可温的守护骑士,守护她一辈子吧!”
她们明白骑士的含义,杨凡凡的心在跳,嗫嚅道:“女孩子——真的可以和女孩子在一起吗?”
可温红着脸,垂下了头,说:“我也喜欢青儿姐姐和凡凡的。”
青儿姐姐大笑,展开双臂抱紧两个女孩子,“以后就干脆一起嫁给姐姐吧!”
她们好快乐。
————
杨凡凡最近过的很糟。李先生的课越来越深奥,她有些跟不上。
上一次的书法课,杨凡凡掉队了,面前的三人仿佛是一家人——可温在帮李先生濡湿毛笔,季青姐姐在研磨墨汁,李先生在观赏书帖。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杨凡凡知道先生的目光从来不在她的身上。这里只有她被隔离在外。杨凡凡不明白的是季青姐姐看向她的眼神,愧疚、羡慕、悲伤、绝望,复杂得不可思议,对了为什么季青姐姐也出现在先生的课堂上?是觉得她夫君的时间被占用了吗?
杨凡凡忽然懂了。因为自己和可温都爱慕先生,而可温和先生偷偷摸摸在一起了,季青姐姐是在护食,是要守护自己的婚姻。你已不再是我的青儿姐姐,你只是季青,你夺走了我的李先生。
杨凡凡忽然又不懂,她不明白季青姐姐小小的胸部上“女”、“又”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只能看明白上面的青字。现在可温雪白的左乳有了同样的符号,你的胸比季青姐姐还要丰满,她略羡慕地想。
室内散发着清香,“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要像蝉儿一样清净高洁,先生的教导刻在杨凡凡的心里。令杨凡凡感到可耻的,轮到她饮用时,她吸食了很久,白露始终未能从松木间流淌,尽管先生慈爱地对她说不在意,她却觉得自己像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自卑和嫉妒占据了女孩的心灵,杨凡凡认识到自己的平凡。
她不再快乐。
(七)
许可